大年初二，于泓峥回到别墅。
天刚暗下来，车库停好车以后，不经意间抬头发现茶房的灯亮着，隐约有人坐在床边喝茶。
过年期间阿姨休假了，这个时间能在别墅的只有方漓山，要不然就是闹鬼。
一楼没有开灯，客厅摆放了一束鲜花，那束花被打理好了插在花瓶里。于泓峥轻声走到二楼，茶房的暖色灯光从门缝中钻出来。
于泓峥抬起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茶杯撞击到桌面。于泓峥开门，方漓山坐在茶桌后面，面前摊开一本书，书上留下几滴茶水渍。
“你回来了。”方漓山站起来。
“你过年不在家过吗？”于泓峥问方漓山，他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上司，他给所有人放了假的，包括方漓山。
“我回过家了，今天有工作，所以就回别墅……”
方漓山说着说着，底气有些不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把于泓峥的别墅当家了，为什么不是回自己租的公寓呢？他居然理所当然地回了别墅。
“我现在回来……不方便吗？”
“没有不方便，”都住这么久了，哪里来的不方便，“你今天还有工作？什么工作？”方漓山开工可不比于泓峥晚。
“画心影视的顾总邀我和安东尼导演一起见面谈剧本，中午一起吃了顿饭。”
“顾美心见你？”
顾美心见方漓山，还是和安东尼一起，那就是有戏了。这对方漓山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嗯，安东尼导演的新电影用的是原创剧本，我刚才在看相关背景的书。”方漓山盖上那本被洒了茶水的书。
算算时间，方漓山和于泓峥已有一个多月没有像此刻这样静静地望着彼此。上次在B市酒店里发生的不愉快的小插曲，他们刻意遗忘了。
方漓山走到于泓峥面前，像以前一样，拉住他的手，眼里带着期许说：“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看电影，你还没有看过《白浪》吧。”
如果没有于泓峥，那么《白浪》再成功也与方漓山没有关系。当初于泓峥对方漓山说过不要让他失望，方漓山想请于泓峥看一次《白浪》，于泓峥才是他方漓山最重要的评委，做不做得好于泓峥说了才算。
于泓峥捏着方漓山的手，第一次见他那天也如这般，将他的手锁在自己的掌心中。方漓山讨好于泓峥的开始，就是用这双手诱惑他。
“嗯，你想去哪看？我定座位。”于泓峥是想要包场或者去Vip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就普通的影院，你可以接受和别人坐在一起看电影吗？”作为演员，方漓山很关心大众的点评，电影院是最直接获取观众反馈的地方。当然，如果于泓峥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观影，方漓山都听他的。
“按你说的办，你定吧。”
“好。”
“吃晚饭了吗？”
“吃了。”
“在哪吃的？”
阿姨不在没人做饭，别墅区附近的外卖本来就少，过年期间更没有几家店开门，方漓山去哪吃的晚饭？
“我自己做的，阿姨留了一些方便制作的食材，我煮了碗面吃，”方漓山说起自己的厨艺有些害羞，“你吃了吗？”
于泓峥在家吃过了，但方漓山说他会煮面，于泓峥突然想尝一尝，于是说：“没有。”
“如果你不嫌弃，我给你煮面，怎么样？”
“嗯。”
方漓山厨艺一般，但切菜切得很好，刀在砧板上切出节奏，葱花切得细腻，洒在面上极好看。他做的是最简单的鸡蛋面，先不管味道，从卖相上看，算得上上品。
于泓峥用筷子在面里拌了一下，夹起面吃了一口。很普通的味道，除了一点咸味和葱花的香味就没有其他味道了。
方漓山坐在于泓峥对面看他吃，很紧张地跟着咽了一下口水，问：“应该不难吃吧？”
于泓峥刚想昧着良心夸好吃，闻言笑了：“你的追求就是不难吃？”
方漓山认为这个追求不低：“我没有做饭的天赋，这么多年也就在厨房里打打下手，一点都没得我妈的真传，做到不难吃就行。”
“那你从她那得到了什么真传？戏曲？”于泓峥想到那日寿宴上方漓山的表现，“那天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你没有去学戏曲反而和你爸一样去拍戏。”
方漓山了解的戏曲知识那么多，肯定是学过的，至少他的母亲一定教过他唱戏曲。现在青年戏曲演员很多，方漓山家里又有现成的戏曲老师，走戏曲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为什么没走呢？
“小时候我妈是这样培养我的，但是，我唱得不好，怎样都纠正不了，我妈就放弃我了。”方漓山回忆起童年时光，眼里带笑。
“唱得不好？”说起来于泓峥认识方漓山到现在也没听过他唱歌，“唱两句来听听。”
“不了吧，”方漓山顿时手足无措，立刻拒绝，“我唱得不好听，影响你吃饭的心情。”
方漓山越这样，于泓峥越想听，他说：“我心情很好，不会被影响，乖。”最后那个“乖”字说出了威胁的意味。
在于泓峥面前唱戏，并且对方此刻正在吃饭，这场面怎么想怎么怪异，但方漓山别无他选。他选了一段小时候练得最多的一句词，清清嗓子唱出来。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方漓山的唱声，更显得凄凉。于泓峥笑起来，手肘靠在餐桌上，闲适地听着，一边吃面。
方漓山只唱了一句就闭嘴，于泓峥吃完了，擦嘴说：“我觉得很好。”
不管他说的是面的味道还是方漓山的歌声，哪样都称不上很好。方漓山就当于泓峥骗他的，起身收碗。
“我来洗，你去换衣服。”于泓峥端起碗进厨房。
“我洗吧，没关系。”方漓山怎么能让于泓峥洗碗。
“洗碗我还是会的，我又不是没手，听话，”于泓峥躲开方漓山伸过来的手，“洗完碗我要看见你换好衣服。”
“……好。”
方漓山换好衣服，又戴了帽子和口罩，以前出门不用顾虑被别人认出来，但现在不行。于泓峥的司机也放假了，今晚于泓峥亲自开车。
方漓山从没坐过于泓峥的副驾驶，居然有一天于泓峥会做司机。于泓峥和他闲聊：“你有驾照吗？”
“有，但很少自己开车。”
助理小杨兼职司机，不需要方漓山亲自开车，所以就算有驾照，他也不熟练。
“嗯，将来如果你要开，我送你一辆车。”于泓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你喜欢什么牌子？”
说起来于泓峥的确忘记送方漓山新年礼物了，他的手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要好好想想。
“不用了，我开不了。”方漓山赶紧说，他知道于泓峥不缺这点钱送他一辆车，但方漓山用不上，也不想接受除影视资源以外其他的大礼。
“那就算了。”送车没什么新意，于泓峥从善如流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方漓山买的座位在电影院最中间，于泓峥很久没看电影了，也从来没坐在一堆人中间看过电影。
《白浪》的热度在贺岁档里排很高，全场座无虚席。方漓山也是第一次坐在观众中间看自己演的电影。
电影里，卲倾在一场比赛中输给了白蛟，这场比赛让他放弃了从小热爱的游泳事业，他选择回到现实中，找一份工作挣钱还债。白蛟如愿以偿拿到了冠军，未来他要向更大的领奖台进发，但他没有怨恨卲倾，他理解和包容卲倾的所有情绪，他找到卲倾，就像从前每次卲倾在白蛟被人欺负时一样，说：“心情不好？那我们去游泳吧。”
这一场戏是方漓山的杀青戏，导演在开拍之前给方漓山和男主角演员讲戏，告诉他们这里的感情要给多一点。当时方漓山和男主角演员已经相处几个月，像好友一样熟悉，这场戏没演几条就过了。
坐在于泓峥和方漓山后面的两个观众边讨论剧情，其中一个人说：“这个电影应该是双男主吧，卲倾完全不像配角。”
“白蛟和卲倾还蛮有cp感的，互相救赎。”
“电影是好电影，但不影响观众嗑cp。”
“男二是叫方漓山吧，最近好火，比男一还火。”
“童星出道也该火了。”
……
后排观众的声音不大不小，于泓峥和方漓山刚好能听见。于泓峥看着荧幕，头稍微凑到方漓山那边问：“男一是谁定的？”
方漓山说：“导演在集训之后定的。”
“嗯。”
于泓峥转头看他，方漓山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电影，电影里的方漓山映在他的眼眸里。
注意到于泓峥的目光，方漓山扭头看他，睫羽展开，有问询之意。
于泓峥一只手捏住方漓山的下巴，将他拖过来，在他的耳畔印上一个吻。如果方漓山没戴口罩，那么这个吻将落在他的唇上。但也只吻了一下，于泓峥就坐正了。
漆黑的放映厅内，观众的焦点在荧幕上，没有人发现这个隐秘的吻。只有方漓山一个人，脸颊被口罩遮掩着发烫。
电影的最后一幕，白蛟登上国际游泳比赛的领奖台，卲倾表面和白蛟断绝来往，但私下偷偷攒钱买票去看白蛟比赛。白蛟和世界冠军，在卲倾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他好像哪个都没得到，太倔而失去朋友，太想赢而失去比赛资格。但当白蛟举起奖杯的时候，卲倾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
就算做不了那条游得最快最好的鱼，卲倾也不愿意在岸上搁浅，他会义无反顾地扎进海洋里，在海水里死亡、腐朽。
剧终，片尾曲响起，影厅亮起灯。方漓山仍坐着，迷恋地看着滚动的荧幕。
那一刻，于泓峥在方漓山身上看到了卲倾，卲倾也如这般望着领奖台，仿佛那个最高领奖台是他的未来。
《白浪》只是一个开始，方漓山拥有无限可能。他不是鱼，是鹰，他的天空太大了，绝不会局限在于泓峥这里。
至少，于泓峥带他飞过一阵。于泓峥给出对方漓山的评价：“做得很好，没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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