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子弹撞击集装箱在夜色中炸响，迸溅出一簇刺眼的火花。
“妈的，他是条子！别让他跑了！”
城南废弃码头，锈蚀的钢铁骨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十多个黑影正围剿一个踉跄前行的黑衣男子。他帽檐压得很低，右手死死按住腹部，深色布料已被浸得湿透，每走一步都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砰——”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撕裂空气，精准地射穿了他的右肩。男人闷哼一声，借著枪火闪现的刹那锁定敌人位置，扣动扳机反击。
他靠在冰冷的集装箱上急促喘息，弹匣里只剩两发子弹。他得想法留下点什么。
男人在神情微动，身后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他猛地举枪！
“哥！别开枪，是我！”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集装箱缝隙里钻出来，脸上沾满了油污。
男人一把将人拽到跟前，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怒火：“小沈！你来找我干吗？快走！”
脚步声正从四面八方逼近。
“哥，我想帮你～”
时间不多了。他快速思索，从内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购物小票，塞进少年手里：“听著，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从水路走。把这送到市警局。”
“如果见到一个叫赵启明的人，告诉他......”男人将头靠了过去，后面几个字轻得消散在风里，却让少年猛地瞪大眼睛。
小沈重重点头，将左手举到眉边，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保证完成任务！”
男人扯出个苍白的笑。失血让身体越来越冷，他咬破舌尖，用疼痛换取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了出去。
“在这里！”
叫喊声和枪声同时响起。最后一发子弹呼啸著划破夜空。
“萍姐，抓到了。还揪出个叛徒，怎么处理？”
为首的女人踏著满地狼藉走来，五官平凡，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她用鞋尖踢了踢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脸色阴沉。
“留口气，跟隔壁借点东西，撬开他的嘴。”
她转身时衣摆扬起，声音轻飘飘地落下：“那个叛徒……拆了能用的货下来，别让他死得太舒服。”
片刻后，潮水漫上码头，抹去了所有血迹和痕迹。只有江风还在锈蚀的钢铁间穿梭，呜咽著无人知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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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IFC国际金融中心依旧灯火通明。冰冷的玻璃幕墙倒映着窗外流动的霓虹，将夜色切割成一片片浮光掠影。
程阅坐在工位前，指尖划过屏幕上最后的几封邮件。
“叮咚——”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打断了他的思绪。部门群的消息跳了出来。
王经理：【@全体成员下一场，一个都不能少。程阅，尤其你啊，必须到场！】后面跟着一串同事们复制粘贴的、嬉皮笑脸的表情包。
程阅看了一眼，眉头无声地锁紧。他本能地抗拒一切夜间活动。
“哥哥，不要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多出去走走。”
“经常一个人呆着容易胡思乱想，咱可以慢慢往外走，好不好～”妹妹的叮嘱和哭红的眼眶在眼前闪回，推拒的话语在指尖流转，最终被删去。
“收到。”
他弯腰拿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起身时，一根褪了色的红绳从衬衫领口滑出，末端系着一枚深褐色的桃木小剑，边缘已被岁月摩挲得温润。
步行街永远人潮汹涌。程阅尽量贴着边走，仍与一个黑色的身影重重擦肩。
“抱歉。”他下意识地低语，转头望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呼吸微滞，察觉到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默默加快了脚步。但愿只是错觉…… 他在心里默念，指尖隔着薄薄布料，轻轻捻住胸口的桃木小剑。冰凉的木质触感与体温交织，带来一丝微薄的安定。
“叮——”
电梯门缓缓开启，暧昧的灯光裹挟着KTV里，独有的气息，缓缓流淌。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倚在前台说笑。
程阅走向那扇幽深的门，墙壁在淡紫色灯光下扭曲变形，偶尔爆发的鬼哭狼嚎般的歌声，让这条走廊宛如通往地狱。
“程阅来迟了！自罚三杯！必须的！”他刚推开厚重的包厢门，混杂着烟酒气味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王经理眼尖，立刻端着酒杯站起，大声嚷嚷引得众人齐声起哄。
程阅微不可察地蹙眉，走向角落的空位：“我不会……”
“哎！这就扫兴了不是？”王经理肥胖的身体挤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浓重酒气喷在他脸上，“程阅啊，第一次来团建哪有不喝酒的。酒嘛，喝一口就会了！”
旁人立刻倒满三杯啤酒推过来。浑浊的泡沫溢出杯沿，在玻璃台面上蜿蜒流淌。程阅看着那金黄色的液体，胃里一阵翻涌。他知道躲不过，沉默地端起第一杯，冰凉的苦涩滑过喉咙。
“好！痛快！”王经理拍手，又指第二杯，“继续继续！今晚不醉不归！”
一杯，又一杯。程阅感觉脸颊开始发烫。周围同事们嘶吼的歌声、骰子撞击的脆响、暧昧不明的低语，在迷离光影中扭曲成团。
第三杯被硬塞进手里。王经理觉得还不够，拿过一瓶洋酒，不由分说地往啤酒杯里兑入：“来来来，给你加点料，‘深水炸弹’，这才够味！”
混合酒精的怪异气味冲入鼻腔，程阅手指微微收紧。在四周“喝！喝！喝！”的起哄声中，他闭了闭眼，仰头将那杯混合着勉强与无奈的液体一饮而尽。火焰瞬间从喉咙灼烧到胃底。
这下，他们该满意了。
“……我去趟洗手间。”他推门而出，脚步急促。身后传来王经理得意的大笑和同事们谄媚的附和。
冷水反复拍过脸颊，试图驱散晕眩和包厢里黏着的闷热。镜中的程阅脸色苍白，眼底是惯有的疏离与难以融化的疲惫。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翻搅感稍稍平复。
有些人，比鬼更难缠。
是的，程阅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那些东西，有个通俗的名字：“鬼”。
这份能力并非与生俱来，源于五岁时一个充满恶意的玩笑，从此剥夺了他行走于夜间的权利。
“小、小妹妹……别、别走啊……”
门外的动静拉回他的思绪。一个面色酡红的男人，正用手臂将一名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女生困在墙壁与他身体的阴影之间。“陪、陪哥再喝一杯……哥跟你、跟你投缘……”
女生吓坏了，双手紧抓托盘挡在身前，身体紧贴墙壁，试图溜走，却被男人胡乱挥舞的手臂挡住。
“对不起先生，我还有工作……”她的声音微弱，几乎被淹没。
“能、能有什么工作！”男人不依不饶，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来嘛，就、就一杯……”
在这种地方，明哲保身是默认的规则。程阅选择遵守规则。
他快步走向前台，找到经理模样的高大男子。“里面有人喝醉了，正在骚扰女服务员，麻烦处理一下。”他声音清晰，足够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经理神色一凛，快步走去，身后跟着几个兴致勃勃的观众。一阵短暂的喧闹后，走廊重归平静。
程阅躲在拐角处，看见几个同样制服的女孩子聚在一起，轻声安慰着那个受惊的女生，为她拭去眼泪。经理站在一旁，面色晦暗不明。
那个醉汉摇摇晃晃地经过程阅身边，嘴里不清不楚地咒骂：“真他妈扫兴……干这行，装什么清高……”恶狠狠地瞪了女孩们一眼，才蹒跚离去。
程阅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人心之暗，有时远比鬼域更深沉，所以他讨厌和人打交道，也讨厌这个烂透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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