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皓月当空,听着她们从过往江湖情仇聊至今后叱咤四海的宏图远志,荣屿在一旁只是静静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再这样喝下去,怕是会误了自己的正事,风翎思及此,佯装拿不稳酒杯,轰然倒在石桌上。

荣明之看着眼前被自己喝趴下的风翎,还未得意出口,竟也不胜酒力要无力倒下,被一旁的随侍丫鬟稳稳接住。

“半见,带三姑回房休息。”荣屿淡然吩咐。

风翎半睁着眼看着三娘远去的身影,轻微地呼出一口气。

可真是送走了这位酒菩萨!

正准备起身时,一件温热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背后,连带着那嗓音也像是在温酒里浸过一般:“三姑走了。”

风翎面不改色地抬起了头,眼神清峻,不见半点醉意:“你怎么看出来的?”

风翎自认为除了做个镖师外,自己倒是个唱戏的好料子。

“儿时你灌了我三天三夜,也未见你一醉。”荣屿翻出旧账证明。

风翎想起这茬略带尴尬,假咳两声:“难为你还记得。”

荣屿坐回原位,嘴角半扬:“恍如昨日。”

“还未及问你,你可好些了?”

“还以为你忘了。”

“?”

“无事。今日好多了,你来找我何事?”荣屿单刀直入,问出风翎心中所想。

“这话似应我来问你。”

“我早知你并非为我而来,却也总不免抱有希冀。”荣屿自嘲一笑,转而道,“你在找一面镜子?此镜对你很重要?”

“自然。”风翎简言。

“你为何要寻找一面镜子?”

“……”

见风翎不愿多加解释背后原因,荣屿自也不再追问。

“荣氏一族,确有一铜镜世代供奉。只是不知,是非你所求之往生镜?”

“你并不惊讶?”风翎直视此人,不料他谈论此事如此云淡风轻。

荣屿微微凑过身来,眼神坚定地勾住风翎:“你也并非凡人。”

风翎自也气势不减,戴上笑面,俯身回望:“你何时得知?不怕我杀了你?”

荣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眼中再也难掩笑意,竟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风翎不解:“你笑什么?”

荣屿镇定声色:“你若想杀我,还用等到今日?”

看着风翎被噎的面色,荣屿泰然自若地起了身,走至风翎身后,说了句:“跟我来。”

二人来到荣祠密室之中。

甫一踏进暗室,风翎便被正中画像下的铜镜闪烁的奇异光彩吸引目光。

驻足在这铜镜之前,荣屿上前一步解释道:“自荣氏立家,此镜便作为信物代代相传。”

“它可是你要寻找之物?”

风翎抱着满心期待靠近此镜,伸出右手想要抚摸镜沿,那奇异光芒却似利刃,猛然划破了她的手指,指尖血滴入镜面,铜镜张开血盆大口,长舌一卷便将其吞入腹中,凄厉地发出一声惨叫:“风——翎——”

荣屿在一旁始料未及,迅速将那面镜子从摆架上拿下倒扣在桌面上。

随即大步向前拉开了风翎,双手紧紧抚摸着她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查看:“你没事吧?”

风翎看着他并未受任何影响,又回想起刚才的尖利鬼嚎,失望之余,心中却又满是疑惑,亟待人求证。

看着她复杂的脸色,荣屿关心道:“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还未待他说完,风翎便抽回手指,冷然直言:“这不是往生镜,而是赭离镜。”

早知不会如此轻易寻得此物,可真亲眼探知,风翎还是不免失望。

荣屿自知让她空欢喜一场,沉默地收回双手:“对不住。”

风翎看着他低下头的模样,冷静下情绪,自知不该将这份期望强加于他:“原是我妄想,你不必自责。”

抛却私欲,风翎盯着那面倒扣的镜子,不禁发问:“这邪物如何为你们所得?”

荣屿长话简言交代了事情经过。

“诅咒是什么?”风翎指出关键所在。

荣屿自知是瞒不住她:“荣氏历任家主,皆短命难续。”

往生镜可观前情余怨,为过往之镜。

赭离镜食以爱恨嗔痴,为咒怨之镜。

命衍镜观测命格转向,为探知之镜。

此三镜乃创世神座下三大神器,自神创世以来,三镜便被赋予掌管九青冥、流云浦与无思量这三界的万物运转之力,千年前三界交战,三镜散落四海,无人再知下落。

今日却在此得以一见,但这镜为何会对她如此之大反应?风翎不得而知。

“可找到应对之法?”

“尚未。”

“今后作何打算?”

“且行且看吧。”荣屿看着赭离镜陷入深思。

风翎平静地望向那面铜镜:“既定之事,非以改变。然后来者众,焉知无转圜?”

荣屿淡淡笑了,转过身来:“你说得对,只是让你失望了。”

“我的这番话,也送给我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满心愁绪一瞬消散。

荣屿将风翎送至房门,长身立于门外。

“你又要走了吗?”两人一路沉默,眼见她即将进入房间,荣屿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忧虑,“这次带上我,好吗?”

风翎还未回应,荣屿接着说道:“往生镜既流落人世,凡宝物所出,荣氏无有不应,我会是你最大的助力。”

风翎自知他不会不顾荣宝斋,便想以此搪塞过去,不料被他未卜先知。

“荣宝斋我自会安排妥当,小时候那招,对我不管用了。”

“我心悦于你,你若因此谢绝同行,我是不认的。”

“况且赭离镜之咒,与其困于荣宝斋等待诅咒降临,不如四海寻求解救之法,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荣屿一股脑将所有可能拿来拒绝他的理由全部一一化解。

风翎看着他较真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荣屿也被她的笑声浸湿了耳角,微微发着烫。

“前路艰险难料,你当真愿与我同行?”

荣屿伸出右手掌,稳在半空,前所未有的郑重:“求之不得。”

再推脱下去,倒显得自己不够洒脱。

风翎伸出右手,啪地清脆一声与他击掌:“幸会,荣屿。”

就在将要放下手掌,荣屿一把将其握住,炙热的温度随着他的紧握,传进风翎手掌,随即蔓延开来,似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可也准备好了?”

“?”风翎不知他此话何意。

准备好接纳我,喜欢我,爱我,只有我。

“没什么,早些休息,明日见。”荣屿故意欲言又止,依依不舍放下右手,背手转身离去,留下原地懵圈的风翎。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被月光越拉越长,风翎不禁想问:这小子什么时候长大的?

关上房门,看着惊风四仰八叉地醉倒在床上,无奈地叉着腰,走上前去替她脱了鞋,掩好被子,只听她嗫嚅着说了句:“我愿意交换……”

正准备细听这丫头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便不见后话了。风翎无奈地一笑,走至旁边床榻躺下入睡了。

第二日清早,正厅就食。

“风翎,倒没想你是个酒量极好的,连我也喝趴下了。”荣明之虽说昨日醉倒如泥,今日却也不见疲态,依旧神采奕奕。

“三娘可要紧着些身体,荣运堂可少不了你。”说着递给她解酒汤,顺便也盛了一碗,给旁边坐得歪歪斜斜的小丫头。

惊风今日倒也不咋咋呼呼的了,乖乖接过汤碗喝下。

“说起此事,倒要与各位辞行了。”荣三娘喝完解酒汤,接着道,“荣运堂丢失的半数库藏,皆是我与大哥毕生心血,货物一日不见踪影,我也总难以安心。”

“不出后日,便要启程去江南了。”

“江南?”风翎放下手中木筷震惊道。

“稍前几月,大哥命我将此批货物带回荣宝斋,不料途径江南,全数遭劫。”说完面露愧色,“此地怎么了?”

“只是觉得碰巧。”

“哦?你们也要去江南?”

“有要事需前去处理。”

荣屿看着风翎,接过话头:“那就劳烦三姑了。”

“?”荣娘子十分不解地望着荣屿。

“江南水路难行,三姑翻浪惯了,想必捎带我们不算难事。”

荣三娘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打得算盘通天响,既替自己省了人力物力,还全了自己私欲!

他这侄子,越来越会算计了!

但三娘自是满心欢喜,爽快答应了下来,追问道:“你们去江南做什么?”

望着荣屿,荣屿闭口不言;望向惊风,丫头呆呆愣愣,只能将目光锁定在风翎身上。

风翎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个江湖礼:“风翎有不可说之难处,还请三娘不要见怪。”

荣三娘将她行礼的双手轻轻按下,拍着她的肩膀:“江湖儿女,本该洒脱些,是我多嘴了,你也勿怪。”

转而调转头来,看着自己的好侄儿,趁调笑之机,询问正事:“那这位呢?荣宝斋可还等着你主持大局,你跑去江南作甚?”

“荣宝斋旗下甄鉴行,我已另立三弟为新任行主,他处事稳重有法,我自是放心;质典庄今日送往账本,便略见资金回流之势,二弟忠心可表,手段非常,这庄主之位,舍他无谁。”

“你自己有本账就好。”

荣明之彻底放下心来,他既能收服这两兄弟为自己所用,倒也用不着她来操心什么。

正事已了,荣三娘一脸好奇的紧追不舍:“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去江南?是不是为了……”

“三姑饿了吧?”荣屿打断她,向她碗中夹菜企图堵住她的嘴。

“不说就不说。”

他木筷翻转又夹菜到风翎碗中,向她微笑示意。

惊风即便头疼难耐,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荣屿似有若无停留在风翎身上的眼神,龇着牙盯着荣屿,把风翎碗中的菜挑至自己碗中,咬得嘎嘣响。

风翎盯着身旁的小丫头,关切道:“头还疼吗?”

惊风拉过风翎的胳膊,将她的右手放至自己的额头:“翎姐,你摸摸看。”

风翎敲了她的小脑瓜,甚是无语:“头疼哪摸得着!”

“下次不准再碰酒。”风翎无情下通牒。

“都听翎姐的。”说罢眼神挑衅地朝荣屿炫耀着,奈何荣屿并不打算接招。

翎姐是我一个人的,你休想和我抢!

惊风低下头快速干饭,养足体力,才能让这小子没有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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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间偏我老
连载中花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