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快地落下了,纤薄的银丝在风中飘摇,席卷过一阵凉意。房子里很安静,细密的雨声如同鼓点。林霏和黎山晚紧皱着眉头,她们沉默着,对于昏迷过去的应知汝有些束手无策。
黎山晚抬起头看着林霏,面露犹豫:“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的脖子……”
应知汝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脖颈上浮现出来一道道乌黑的掐痕,周围还有淤血。
“是被那个无脸人掐的。可掐痕应该是青紫色,为什么她呈现出来的会是黑色?而且,她这副样子很像是中毒。”
林霏有点焦躁,她望了望窗外,只能看见一片朦朦的雾。如今应知汝的脸色很不好,呼吸和心跳也很微弱,也许随时都会因为那种未知毒素的入侵而失去生命。
现在睡过去了,就再也不会醒来。她们要看着伙伴在自己眼前逐渐逝去,却毫无办法。
“怎么办?”林霏感觉自己的心很慌乱,她恨不得把自己过速的心跳分一半过去给应知汝:“我们要救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她会死的。”
“刚刚和季忱一起去找简郁眠的时候,知汝的脸色就不对劲了。她中了什么毒,我们又应该去哪里拿出什么解药?”
黎山晚眼神复杂地看着应知汝的脸,提出了好几个现实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就像是一把把大锤一样不断敲打着林霏的心理防线。
她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心一点点沉下去,紧攥着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应知汝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句话没说却能让人察觉到她的痛苦。
“应知汝,她很想活下去,比很多人都想。”
林霏低声说,她的手掌里都是汗,来来回回翻着商城页面,试图从里面找出一点能够帮到应知汝的物品。不说要挽救她的生命,就算是能减轻她的痛苦,也是好的。
“其实在这个地方,任何人都不应该死去。”
黎山晚的声音和雷鸣混搅在一起,回荡在房间里却依然显得无比清晰。
我们要如何阻止一条生命的流逝与褪色?
我们要如何抚慰一条河流的哭泣?
我们要如何打造一片荒漠的生机?
“咚、咚、咚。”
三声突兀的敲门声传来,二人同时看向对方,都从彼此的眼睛里捕捉到了疑惑和警戒。
“开门呐,两位小姐姐。”
一个清脆慵懒的女声响起,林霏和应知汝一愣,若不是这个声音,她们真要以为是风在拍打窗户。林霏蹲在应知汝身边没动,黎山晚则起身过去打开了门。
“你是……”
黎山晚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那个女生就已经拨开她的手,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
她的装扮很潮流,妆容精致,长袖一字肩吊带和白色皮质短裤,肩颈线条流畅,长腿细腰,腰间还系着一个波点蝴蝶结。
林霏“噌”一下站起来挡在应知汝面前,她冷着声音说:“什么来头?站在那里别动,再往前别怪我不客气。”
面对两道不算友好的目光,秦苑夕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颈环链条,眨巴着眼睛,语气轻快:“我叫秦苑夕,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士。也许,你们有人需要帮助吗?”
她的手指上捏着一张薄薄的黄色符纸,歪着脑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道士?”
林霏明显不太相信秦苑夕的说法,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女生的衣着,眼神里的防备不减丝毫。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道士的装扮吧?
“啊,不要刻板印象呀,我只是那天正好出来看演唱会而已!”
秦苑夕跺了跺脚,辩解道。她已经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应知汝,于是切入正题:“我记得你刚刚说,要救人?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林霏皱了皱眉,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相信秦苑夕。现在应知汝的情况看起来更糟了,她的皮肤逐渐开始出现溃烂,肌肉摸起来很僵硬。
“除了我,你们没有其他办法啦!这位小姐姐中的是尸毒,再不处理真的会去见阎王的哦。”
秦苑夕站在原地玩着手指,眼睛却一直盯着林霏的脸。她的语调很俏皮,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尸毒?
“行,你来,别耍花招。”林霏最终还是同意了,她微微侧了侧身子,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她原来是个法医,从科学的角度说,尸毒主要是在腐烂的动植物遗骸中含有的生物碱。如果应知汝中的是尸毒,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些无脸人其实都是尸体?
在落日之城,还有多少这样会动会说话,有自主意识的尸体?
秦苑夕笑了笑,她走上前,将手里握着的东西尽数洒在应知汝的脖子上。是一把微微泛黄的干糯米,它们刚好覆盖在那些漆黑的掐痕上面。同时,她掏出一张符纸,火星在她手上凭空燃起,轻烟和焦味弥散开来,符纸刹那便化作灰烬。
秦苑夕拿出一个精巧的小杯子接住,然后对黎山晚说:“麻烦借一点饮用水。”
她的眉间添了几分沉着,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眸子却依然闪闪发光。秦苑夕懊恼地看了看自己的皮裤,嘟囔着说:“师傅交代过我,做法的时候得穿道袍的呢。”
“算啦,救人要紧,他老人家肯定会原谅我的。”
秦苑夕像是在自言自语,抬起头接过黎山晚递来的水,倒进那个装了纸灰的杯子里,又瞥了一眼应知汝的颈部。
林霏看见,那些糯米已经隐隐发黑,但应知汝的脸色好了很多,至少是有了一点血色。
“小林姐姐,把这个喂她喝下,然后再换两次糯米就没事了。她的症状没那么严重,天黑之前会醒来。”
“谢了,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见应知汝的情况好转,林霏的脸色也缓和了一点,她仔细地将符纸水喂进应知汝的嘴里,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当然是算出来的咯。至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秦苑夕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笑嘻嘻地说:“是道指引着我前行。”
黎山晚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秦苑夕,你住在哪里?”
“这你们就别操心啦,总之我有地方可去。时间不早,我也应该走了。”
秦苑夕并没有留下来多聊几句的想法,她将一个装着糯米的小袋子递给林霏,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是这座城市里的无脸人干的吧?真是可恶啊。”
“有什么办法?”林霏皱着眉说。
“提醒你们一下,尽量避免跟他们直接接触,就算接触了也不要超过五秒,不然就会出现像这位姐姐这样的情况了。一般来说他们只会在试炼里面出现,祝你们好运!”
秦苑夕向她们挥了挥手就要离开,黎山晚和林霏对视一眼,及时开口喊住了她:“等等,我觉得我们很适合一起行动。或者说,下次怎么要找到你?”
秦苑夕回过头,却不是在看她们,而是透过她们看向了窗外昏暗的天。雨还是没停,淅淅沥沥地下着,雾却散了一些,抹开一片景色。远处,是高耸的乌黑群山,是林立的破败高楼。
他们互相凝视着,似乎建立起了某种连接。
“只要有缘,我们就会再相见。”
有缘,千里来相会。秦苑夕的眸间闪动着微光,纤纤玉手抚上耳垂:“而且,我的听力很好,你们可以呼唤我的名字呀。”
“呼唤你的名字?”黎山晚愣住了,并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走咯。”
秦苑夕并没有多解释,她甩了甩蓬松的高马尾,背过身去迈开长腿。她的一只靴子包住脚踝,另一只刚好够到膝盖。
门被关上,四周再次安静下来,林霏和黎山晚面面相觑。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玉兰花香味,以及雨后潮湿泥土的气息,分不清是黏腻或清爽。
“我们确实应该感谢她。”
黎山晚撑着下巴说。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秦苑夕……”
林霏小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满感激。这份诚挚的谢意稍微迟了一些,她琢磨着下次见面一定得好好跟人家聊聊。秦苑夕的衣品不错,那个颈环是林霏尤为喜爱的款式。
两个女生会心一笑,她们守在应知汝身边,一直等到霞色浸染天空,应知汝的脸上洒落一片柔和夕光,她轻颤眼睫,悠悠转醒。
“天,你真的吓死我了!”
“我,你……你们怎么了?”
应知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难掩激动的林霏,呼吸着新鲜空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晕过去的。
“你中了尸毒,是有人救了你。”
林霏一瞬间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解释,看着应知汝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更卡壳了。
黎山晚掩嘴笑了笑,随即把秦苑夕忽然出现在她们家门外,并且还解了应知汝所中尸毒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苑夕,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应知汝听完之后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语气温和:“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诗。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它出自许浑的《咸阳城东楼》,里面还有一条更让人耳熟能详的句子: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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