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洲去陇西,得绕出村里的泥土小路,从柏油路县道转省道,最后进高速。
清晨出发,中饭点能到陇西。
林清雾一路开得很稳当。
“无聊么?”
我赶紧把哈欠咽回去,扭了扭身段:“还行。”
他看出我故作淡定,于是一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熟络地拧开了车载音响。
“我是在等待一个女孩,还是在等待沉沦苦海……”
唱腔初现,林清雾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起来,慌乱地切歌。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因为手忙脚乱,眼睛得目视前方,另外一只手还握着方向盘,他把快进键当成了切歌键。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你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
林清雾耳尖微红,略带张皇地望着我:“这是我找隔壁秋叔借的车,我不太熟,我以前不听老歌。”
言外之意的是,我不古板和老套。
“没事,《冰雨》挺好听的,你别折腾了,专心开车。”
林清雾眉头一扬,如释重负了:“你知道这首歌?”
“华仔的歌当然知道。”
“这首歌发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居然听过!”林清雾显然不太相信。
我扫了他一眼:“我比你大,你都听过,我怎么就不能听过?”
他的声音低迷了:“我还以为你不爱听这种类型的歌呢……”
“你知道我喜欢听什么吗?”
他没答,只顾着专心地开车。
山林和车辆急速在窗外后退,新的景物立马就填补,眼前光景之变化,无穷无尽。
我连上车载蓝牙,播了首《费加罗的婚礼》。
音乐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急促有力。
林清雾应该听过这首曲子,异常认真:“你喜欢……古典音乐?”
我摇了摇头:“就喜欢这一首。”
“知道是谁写的么?”
“莫扎特。”
“你也知道。”
意外之喜。
很快,对方就泼了我一盆冷水:“我猜的。”
他说:“外国音乐家我就知道莫扎特。”
不管是真的知道,还是歪打正着,我就单纯分享自己的小众爱好,能找到一两个知己,再好不过。如果没人,也能自娱自乐。
“为什么喜欢这首曲子?”林清雾问得一板一眼,像极了抓学生起来随堂测验的老师。
“看过《肖申克的救赎》么?”
“逃出监狱的故事。”
我对他这个回答很感兴趣:“主角安迪用留声机在整个肖申克监狱播放《费加罗的婚礼》,广场上所有的犯人都被这首曲子所折服,纷纷驻足倾听,就好像……这音乐不属于人间,而是……天籁,代表着希望,也代表着自由。”
“喜欢希望和自由?”林清雾抓住了重点。
我噗嗤一笑,望着窗外这一方辽阔的天地:“谁不喜欢希望和自由呢?”
高速上,车流如织。
安静片刻后,林清雾问:“你来沙洲,是为了追求希望和自由?”
从我爸妈的角度来说,是为了给我找点活干,让我能不要天天在家宅着,无所事事,能早点被约束。
可从我的角度,似乎离家1400多公里,来到沙洲这么个少有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像把追寻自由了。
“林清雾……你不觉得,你很没礼貌么?”
他随口一答:“啊?怎么了?”
“我比你大,你多大,我多大?整天你你你的,长辈没教过你要喊比自己大的男生……”
“哥哥!我叫了。”
我:“……”
对垒,我彻底败阵。
我硬着头皮,忿忿不平地瞥了这家伙一眼,感觉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二手车开的时间一长,车厢里就蹭蹭冒令人犯恶心的汽油味。
车刚驶出高速收费站,我赶紧让林清雾停车,找了个垃圾桶吐得翻江倒海。
早上的饺子全吐干净了,林清雾送了瓶水。
我漱完口,清了清肠胃:“谢了。”
林清雾还在帮我拍后背:“怎么样?”
“还成。”
一连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林清雾刚好趁机下车松松筋骨,透透新鲜空气:“那你可得忍着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我瞪大眼珠子看着他。
“怎么还有这么久?!”
“哥哥,你好歹比我大这么多,难道你不知道高速出口都在郊区么?”
我气不打一处来,强行转移话题:“我以前也不晕车,是你这车味太冲了。”
“那我怎么不晕呢?”林清雾耸了耸肩膀,赫然一副欠打的样。
我气鼓鼓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林清雾把手一松,掌心是一个草莓味粉色包装纸的泡泡糖。
“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
红的,绿的,黄的,蓝色,许是因为在口袋里放久了,泡泡糖体温有些融了,软趴趴的,一点没有食欲。
我用食指戳了戳糖纸,果然泡泡糖就凹陷进去。
我没忍住笑了出声:“哪来的?”
“你就当是弟弟的一点小爱好。”他扬起自信的胸脯,“不生我气了?”
林清雾挑了一颗,耐心地扒开糖衣。
“我才没有……嗯……”趁我说话之际,他把一颗泡泡糖精准地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齁甜齁甜的,还是小时候那股塑胶味。
这么多年过去,泡泡糖怎么还是廉价味?
不过,嚼久了,居然没有嫌弃。
“好吃吗?”林清雾把车驶入了主道,“嘴里嚼点什么,就不晕车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