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用午膳时,邻桌有两个年轻男子的谈话引起鹤声的注意。
“今晚鹊桥会,不知道乔姑娘会不会来。她若来了,我就把对她的心意告诉她。”
“我劝你早早放下吧,人家乔姑娘出身显贵,怎会看中你一个商贾。”
说完,鹤声听见男子发出沉重的叹息。不过她并不在意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只默默记下了皇城今晚举办鹊桥会的事儿。
天还没擦黑呢,外头就热闹起来。鹤声推开窗,看到街道上男男女女像水中的游鱼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了。她觉得有趣,想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做,干脆也早早去凑个热闹。
到了所谓的鹊桥会,鹤声才明白,这不过是皇城每年给城中年轻男女相会、互表心意的一个节日罢了。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要不就是眉来眼去,相思之情掩饰不住的,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踏上那道“鹊桥”,桥头桥尾都设了小摊,摊上有卖糖人、扇子、油纸伞的。鹤声对老人浇的糖人很感兴趣,掏出钱准备买上一个尝尝,谁知老人竟说:“姑娘,这是一对,不单卖的。”
什么?吃个糖人都要成双成对。
鹤声撇撇嘴,打算回客栈。
方转身准备下桥,桥下忽然传来阵阵曲音,众人欢呼着拥挤到岸边、桥边,鹤声被挤来挤去,到最后桥上站满了人,她想下去都下不去了。
既然下不去,那就跟着一起瞅瞅吧。
她逮住个空隙,勉强站到了桥边,低头一瞧,是一叶乌篷船缓缓驶来。霎时,砰的一声响,潋滟的水波里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和天际绽放灿烂的烟花。
曲音在欢呼声里停了,乌篷船从桥下划过,鹤声忙转向另一头。只见,蓬内帘子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到了船头。
“啊——是乌公子。”
“乌公子,看这里。”
河对岸有几个姑娘从篮子里掏出花瓣,朝那位乌公子撒去。乌公子不紧不慢向她们施了一礼,引得呼声更高了。
“这乌公子什么来头,怎招的姑娘们这么喜爱?”鹤声旁若无人的问了一句。
岂知旁边一位男子好心为她解了惑。“姑娘是外地人吧?这乌公子可是皇都鼎鼎有名的世家公子,长的俊美不说,还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中了皇榜,是城中各大世家眼里最佳女婿人选。”
“哦?人中龙凤啊,难怪这么高调。”鹤声戏谑道。
“姑娘此言差矣。乌公子平日里为人很是低调,这鹊桥会他也是头一回参加呢。”
说罢,对面又驶来一叶乌篷船。男子示意鹤声看去:“瞧,乌公子的心上人来了。”
这么一提醒,鹤声立马瞪大眼看。
船渐渐靠拢了,乌公子先是施礼,接着说了两句话。只可惜距离有些远,鹤声听不到。
片刻过去了,对向的船内似乎并无动静。
乌公子问撑船的老人,老人走过去,隔着帘子小心问:“乔姑娘,乌公子问您可愿与她一同游鹊河?”
等了稍许,内里静悄悄的,乌公子和船夫都纳闷了。
鹤声也等的着急,忍不住打听:“对面的船里是谁?架子这么大。”
“是乔府的大姑娘。”
姓乔?鹤声突然想到了晌午在客栈听到的两个男子的对话。
看来这乔姑娘也是个人中龙凤啊,龙凤对龙凤,绝配。
乌公子朝船夫点头示意,船夫迟疑了片刻才小心揭开帘子的一角,唤道:“乔姑娘。”
还是没人应答。
乌公子显然有些不高兴了,扔了一袋子钱给船夫,让他再喊。拿了钱,船夫大胆撩开帘子,却惊叫出声,慌忙往后退去,连人带桨给栽到了河里。
动静过大,引起众人的注意,乌公子也察觉不对,问趴在船边的船夫:“里头发生了何事?”
船夫浑身**的,还在发颤,指着里头半霎吐不出一个字。
乌公子没了耐性,提起衣摆准备过去,谁知船忽然炸开,掀起滔天水花,啪啪砸在两岸和河内。
众人尖叫着躲开,待动静小了又才往前靠了靠。
乌公子的船被水淋透了,自己身上也没一块干的,狼狈兮兮地坐在船头不知所措。
水花渐渐小了,鹊河也在各种猜测中归于平静,几块木板子随着水流飘荡着,在辉煌的灯火之中,有人指着河中大喊道:“看,那儿有具尸骨。”
尸骨被炸坏的船包围着,一起飘向乌公子的船。乌公子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趴在船头看了又看。水波荡漾,倒映的灯火在水中变幻成不同的形状,直到光重新打在尸骨上时,乌公子吓得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往蓬内钻。
哗——
尸骨突然被冲上船只,血淋淋的枯骨手抓住乌公子的脚踝,将他从蓬内给拖拽出来。
他啊啊大叫着,不住呼着:“救命救命。”
事情太过诡异,两岸的人见状就跑,再也不想凑这热闹了。
鹤声飞去乌篷船,一脚踢开那具尸骨,把乌公子给提了起来。
借着光,这才瞧见所谓的“俊美”。鹤声想:一般,比她见过的都差太多了。
有咯吱咯吱,咔咔咔的声音响起,鹤声扭头,只见踢飞的尸骨不知何时又爬上船,正扭曲着站起身来。
“诈,诈尸了。”乌公子吓的险些没背过气去。
鹤声睨他一眼,转身一肘子将他给击到船舱内,拔剑就朝尸骨扫去。
一击未中,那尸骨竟灵活地爬到蓬顶,枯手掏进船舱内,吓的里头的人鬼哭狼嚎。
鹤声飞快闪进舱内,抓住乌公子朝岸上丢去:“去你的吧。”
尸骨见人被丢上了岸,转身就要追,鹤声一剑打过去,尸骨掉进河里。
河水突然翻涌,一直朝前划开长长的水花。
鹤声看了眼岸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乌公子真是脑子进水了,上了岸不知道往城里安全的地方跑,还一个劲儿沿着岸边跑,还人中龙凤......
罢了罢了。
她飞离船只,翻身立于水面,挡住尸骨的去路。
尸骨从水里冒出头,歪着脑袋打量鹤声。
鹤声问:“你为什么老是追着他跑?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话音刚落,尸骨突发怪异的声音。是撕裂的,愤怒的,充满仇恨的。
鹤声明白了。
她甩出护身伞,罩在尸骨头顶,微末的神力使躁动的尸骨渐渐平静下来。
鹤声垂眸,在水中看到了一道漂亮的倩影,正流着泪。
“你......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乔姑娘吧?”
尸骨点头。
鹤声仔细观了观,泡在水中的尸骨身上依旧还残留有血渍,这样的死法与妖魂吞食凡人肉身的死法如出一辙。
她猜测,皇城或许早就有妖入侵,只是它们隐蔽极深,未被察觉罢了。
尸骨突然向她游来,枯手抓住她的衣摆,像是有话要说。
鹤声往水中看去。乔姑娘完整的倒影在水中呈现,她抓着鹤声的衣摆,不断流着泪,向她磕头。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
鹤声俯身,掰开尸骨的嘴,在里头抠出一枚绣花针,同时还带出一截绣线。
“小女见姑娘身手不凡,求姑娘帮一帮小女。”
尚在惊愕中的鹤声听到这温柔的声音,当即收起绣花针,问水中影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姑娘泣道:“乌家害我乔家。前几日,乌家公子忽然带了一个陌生人来我乔家,说是拜访我爹,他走时却没把那名陌生男子带走。那男子在我爹的房中突然变成怪物,将我爹......”
那残忍可怖的画面历历在目,乔姑娘哽咽难言,几次哭的影子涣散,鹤声施法为她聚了又聚。
待心情平复了些,乔姑娘又才道:“我全家都被害了,全是像我这样的死法。可城中无一人知道我乔家人已然死光,现在活在乔家的人都是那些怪物假扮的。”
“姑娘。”水中倒影跪下,仰着头梨花带雨,“求你帮帮忙。”
不安感越来越浓烈。鹤声仰头,煌煌灯火之中,退去喧嚣后的皇城显得异常安静。
“乔姑娘,可能不只是乔家遭到迫害,整座皇城或许早就陷入危机之中了。”她看着倒影,手指轻轻点了点水面,“这件事很棘手,可能会死很多人,但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应该帮助的人。”
水面重新平静的时候,鹤声又道:“你先在这鹊河待着,待一切都平息后我再来找你。那时,我好好安葬你和你的家人。”
乔姑娘冲她磕了头,尸骨随后就没入河水之中。
鹤声转身飞上岸。岸上的人早就散尽了,鹊桥会就这样结束了,而那个乌公子,也早没了人影。
她一路疾驰,奔向乔府。
乔府门口的两只灯笼很是明亮,照的匾额上两个大字熠熠生光,而门里头传来轻狂的笑声。
鹤声一脚踹开门,冲进前堂。堂中跪地的男女惊愕扭头,脸上伤痕累累,眼中眼泪花花。而堂上坐着一男一女,穿着华丽庄重,很像这宅中主事的男女主人。
不过片刻,前堂围满了人,一个个目光锐利,嗜血。他们看她,就像是在看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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