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念想
常歌在山上一直转到中午十二点，也没再看到蔡巍的身影，他已经从别的路下了山，或许已回了租屋。
常歌望着扔在地上的画具包，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如果蔡巍细细想想的话，也许会对常歌起疑心，这么冷的天，怎么作画？就算只画山水的大体轮廓，手也会被冻的握不住笔。但蔡巍没想这些。
其实，我应该料到他不会想这些，因为他不会想我，所以也不可能想到我的事。常歌悲悲的想。
山上本来人就少，正午时分，整个鹧鸪山上竟只剩下常歌一人。他望着通往下面的山路，有些无奈，更有些许淡淡的失落。
算了，回去吧！其实也挺好的，毕竟跟他认识了，跟他做了邻居，还跟他说了话，有了交往的开始，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么一想，常歌的心情好起来，他背起根本没动的画具包，一边下山一边给大刘打电话，让他找个地方吃饭，说饿了。大刘接着电话，便急急的开车过来了。
常歌回到租屋时已快两点，他倒头便睡，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最后是被敲门声叫醒的。他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有种分不清白天黑夜今夕何夕的感觉，敲门声虽然不高，三下一个停顿，常歌还是被敲醒了，他睡觉向来浅。
常歌一边喊着“来了”，一边下床找睡衣，他喜欢裸*睡，觉得只有把衣物全抛掉，才算是真正的睡眠。他穿上那件丝滑的睡袍，将腰带胡乱一扎，急急的开了门。
常歌一下呆住了，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蔡巍，怎么可能？他会主动来敲我的门？早知是他，我应该好好收拾一番。
常歌呆在当场，同样呆在当场的还有蔡巍，他大概没想到常歌会是这副打扮来开门。睡袍的衣领敞开着，常歌厚实的胸膛呈V字形露了出来，两边好看的锁骨白的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头上的小丸子不见了，中长的卷发散着。
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懒散的贵族公子之气。
蔡巍也只是一呆，在抬头看了常歌之后，立即垂下眼，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打搅你了，不知道你还在休息。我……我做好了晚饭，如果方便的话，去吃个便饭吧！”
常歌也反应过来了，他兴奋的说：“方便方便，太感谢了！你先回，我换身衣服，这就过去！”
常歌再去时，蔡巍忍不住的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白色的高领毛衣，白色的牛仔裤，给人的感觉有些冷，但那中长微卷的淡黄散发却又将冬天里的这身白勾勒得极好，没有了冷的感觉，反而增加了一些清爽之感。
蔡巍淡淡一笑，道：“常歌，我屋里比不得你屋里，你屋里有空调，我这儿没有，只靠暖气，连十八度都不到，你……你要不要再去穿件棉衣？”
常歌笑着说：“不用！一会儿吃饭就热乎了，再说我不怕冷。从鹧鸪山回来时冻透了，所以开着空调睡着了，平时我是不怎么开空调的，太费电！”
蔡巍点了点头。
已经是六点多了，常歌看了看表，自己竟睡了四个多小时，大概是被冻坏了。他在鹧鸪山上连寻带找的，都没见着蔡巍的人影，又渴望着蔡巍能再回到出发点，他们可以一起下山，但最终还是没等到，等了一身寒气。
常歌细看了看蔡巍的房间，昨天他打了一眼，看见的是两张床拼在一起的，但现在房间内只有一张床了，而且是靠着墙边南北放的，紧靠着与他房间相隔的西墙。靠近北墙根是一个衣橱和一个鞋柜，靠近东墙根下是一张矮四方桌，桌旁边放着两条矮凳。除此之外，屋内什么都没有。
常歌想帮蔡巍端饭菜，但蔡巍说不用，让他坐好，自己弄就行。常歌笑了笑，只好拉了一矮凳先坐下。可又忍不住的想看看其它地方，见蔡巍去了厨房，他又站起来，隔着推拉门上的玻璃往阳台上一看，那张床被放到了阳台上，半个阳台几乎被堵死了。
蔡巍准备好后，两人坐下。常歌一看，一人一碗玉米鸡蛋粥，三个菜，冬瓜炖排骨，油菜炒香菇，醋溜小白菜。
全是他最爱吃的。
常歌高兴的拿起筷子，一边夸一边吃。说实话，今天中午他真没怎么吃，一是冻坏了；二是大刘带他去的那个酒楼今天人太多，饭菜不合口。所以，他也就吃了个半饱。
今晚这一顿，常歌觉得是近几年来最美的一顿晚餐，他喝了两碗玉米鸡蛋粥。两人把三盘菜全都净了出来。
常歌一边抹着嘴一边说：“蔡巍，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做得菜也太好吃！就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这个口福！”
蔡巍看上去也很开心，不管常歌是不是真心话，自己忙了半个下午做出来的菜，常歌一边夸着一边风卷残云的吃着，最后一点不剩，这对任何一个厨师来说，都是最高的奖赏。
今天一同坐了趟车，晚上又共同吃了晚饭，彼此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人在饭后聊了起来。
常歌告诉蔡巍自己是一个小画家，平时到处转悠，碰到心仪的地方便停下来，住个一年半载的，如果有下一个地方了，扛起画架再走向下一处。当然了，如果生活紧张，他也会接一些装修公司的活，为他们设计图纸，挣点生活费。他画的画有时也能卖个好价钱，但他太年轻，没人信他。
蔡巍看了一眼常歌，笑着说：“你活得比我潇洒，我今年六月份毕业，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上班，每月拿着固定的工资，不敢向往自己想望的生活！”
常歌定定的看着他，静静的听他轻柔的话语，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常歌觉得自己自打见着这个男孩，便有了一种新情绪——多愁善感。以前他是最不屑于这些的，每每看着那些为情所困为爱而狂的人，他就觉得好笑。他向来是很自我的，妈妈说他太过冷血，他随她那么说，他就是跟周围人热不起来。
但眼前这个人不行，这个人就好像他遗失在外的身体的某一部分，身体的那个叫“热情”的一部分，自打遇见这个男孩，他身体里流淌的热情便被激活了，但那热情也只仅限于对这个男孩。
听他说自己的不得已，常歌便心疼了，他看着蔡巍，笑着，很温柔的问：“蔡巍，你原来的梦想是什么？”
蔡巍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可笑！不切实际！”
“梦想十有**都是这样的，就如我，喜欢画画，梦想有自己的超大画室，梦想自己能成为世界极的大画家。可现实是，我的画每每被人家扔出来，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也看开了。喜欢画的时候就背起画板去画个痛快，不喜欢的时候就窝在租屋里睡个天地不分。所以，毕业两年了，我还是老样子，不像你，还能按月领着工资，虽然不能随心所欲，但生活也无忧。”常歌看着蔡巍认真的说。
蔡巍这次笑得很开心，那双黑色的瞳仁就像两颗黑宝石一样，闪着耀眼的光。
常歌呆看着，蔡巍笑起来，真得很好看啊！那双眼里似乎藏着星辰大海般。可这段时间，这双深眸一直都是黯淡无光的，今天晚上的蔡巍太不同了。
蔡巍发觉了常歌看他的眼神，脸上的神情似乎一凝。
常歌看着蔡巍的表情，知道自己有些露骨，急忙调整好自己，再次笑着问：“蔡巍，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我能知道吗？”
蔡巍笑着低下头，双手轻轻搓了一下，笑着说：“很无聊的梦想，开个书屋，连着一个咖啡屋和一个花店。不管借书的还是买书的，走时送他们一束花，告诉他们，读书就像那株花一样，是世间的最美；喝咖啡的，送他们一束花，让他们边喝咖啡边赏花，如果他们心情好，就建议他们去看会儿书，带着咖啡的芳香和花香去读书，读到的文字也是香的！”
蔡巍在说这些时，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敢抬头看常歌，而是平视着他房间外阳台的某个地方。常歌知道，阳台上有张床，那张床是蔡巍此生最爱的人睡过的床，但那个人已经扔下蔡巍走了。
这个梦想，也许就是蔡巍和蔡小娇曾经共同的梦想，他们在鹧鸪山上那块丑石上说过的悄悄话。常歌从未听清过，但他们几乎每次都会站在那块丑石上，蔡小娇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蔡巍，蔡巍安全的将她搂抱着。
可现在，物是人非，那些曾经最美的梦想，也成了遥不可及的笑话。
常歌抬起手鼓了掌，然后夸张的睁大那双迷人的蓝眼睛，笑着说：“蔡巍，你知道吗？我上初中时的梦想就是开个咖啡店和花店，但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大概我成绩不好，又会画点小画，所以便选择了绘画，通过那种方式考高中容易些。至于书屋，我还真没想到过，我大概没你高雅。不过，蔡巍，我相信，你的梦想一定能实现。”
蔡巍浅浅的笑着，很随意的嗯了声，他知道，那是常歌安慰他的话，如今的他只能支得起房租，除去生活费，剩不下多少钱。那些年少时的梦想，永远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这顿晚饭，两人总共进行了近两个小时，吃饭的时间并不怎么长，但聊天的时间倒是不短。常歌最后加了蔡巍的微信，两人看着对方的微信名，再次笑了。
常歌的微信名，一个字——念。
蔡巍的微信名，一个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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