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这部戏结束以后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还是继续工作？”
休息时段刘志新和程槿坐在嘈杂的片场闲聊，这是程槿和刘导合作的第二部戏了，已经算是相熟的人，程槿本来身体微微前倾在吃刚刚男主角请大家吃的甜品，听到刘志新的话放下了勺子。
“准备回老家，熙熙要放寒假了，正好回去陪她。”
刘志新闻言点点头，“熙熙是不是快要高考了？准备去哪里念大学啊？”
程槿点头，拿着勺子搅弄奶油：“明年考，她想去金陵，离家也还算近。”
“金陵好啊，正好你嫂子是金陵大学的老师，如果真的去了叫她去我们家吃饭。”
程槿笑着说好。
一周后，程槿的戏份杀青了，他早在进组前就说好了这个工作结束后要休息一段时间，于是杀青宴结束后就直接回老家。
先坐飞机到了市里，这次也没有带助理，老家的房子在村里，时间太晚了已经没有什么车，所以程槿先在市里定了个酒店房间，准备第二天早上再搭车回去。
到酒店收拾得差不多以后坐在床边给程熙打了个电话，不到两秒电话被接起，已经快凌晨了，小姑娘声音依旧雀跃。
“哥哥！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
“熙熙，我到酒店了。明天早上打车回去，小姨说后天到家。”
“好的！我已经把你们的卧室收拾了，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程槿轻笑又有些无奈：“累不累？明天回家了我来弄。”
“一点都不累，好晚了，早点休息啊哥哥，我也要睡觉了。”
“好，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洗漱完毕后程槿躺到床上，看着酒店的天花板发呆，他睡不着。
已经快要两年没有回来了，去年过年时他在剧组里面，程熙和小姨韩春霞女士一起去剧组探了班。
前年倒是回了，年三十到家，结果大年初三被一通电话叫去了剧组补拍镜头，后面工作接二连三的被安排好，就再没回来过。
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小村庄，在进入十七岁那年的春节之后，似乎离他愈来愈远。
程槿盯着天花板，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一场名为“曾经”的梦境。
——
“外婆，这个放在哪里？”程槿抱着两捆捆扎好的芝麻杆子探出头问吴玲玲，老人家放下手中的簸箕转头看他，想了一下后指指厨房:“放那边吧，也晒得差不多了，用来烧锅。”
十岁的程槿就拖着快比自己高的芝麻杆子走了。
下午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淋湿了吴玲玲昨天刚刚脱粒下来的芝麻，芝麻杆子因为放在屋檐底下安然无恙被拖去厨房里面用来烧火了。
程槿放好芝麻杆后回到堂屋，拿起刚刚没看完的书坐到门口继续看，程熙拎着小姨上次回家送给她的小玩偶一步一晃的走到程槿后面一把抱住他。
“哥，哥。”一岁多的小姑娘刚刚学会说一点话，大部分都含糊不清，哥哥却能说的很清楚，程槿把书放到一旁，掐着咯吱窝就把人抱到腿上坐着。
“熙熙，你睡醒啦？”程槿摸摸她温润的小脸，又亲亲她，程熙笑的流口水。
抱着小姑娘玩了一会后两个人安静的看外面的雨，突然雨幕中跑来一个打着伞的人影。
是一个看起来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雨落在她脸上，发丝黏在脸上，她很漂亮。
程槿抱着程熙站起身，以为是躲雨的，想要招呼她进来。
女人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问：“请问这里是杨正秀家吗？”
程槿有些懵，“杨正秀是……”话音未落吴玲玲从屋里走出来，指对面的房子：“那一家就是。”说完又看了女人几秒，有些犹豫道：“你是小绵吗？”
程槿自动抱着程熙退出谈话，心里默默想，原来杨奶奶叫杨正秀。
女人点点头：“您是吴阿姨吗？”
吴玲玲招呼她快进来躲雨：“你妈今天去县城里有事不在家，怎么也没提前联系一下呢？先进来先进来。”
女人没回答，进到屋里后转头又向雨里喊：“夏夏，快过来。”
程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雨里还有一个小身影，撑着伞拖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身影慢慢清晰，出现在了程槿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看起来比自己高一点，拖着个和他人快要差不多大了的行李箱站到了被外婆叫做小绵的女人旁边。
“这是我儿子，叫许长嬴，这是吴外婆，叫外婆好。”
许长嬴轻声说了句外婆好，吴玲玲一边答应一边道：“夏夏，我记得的，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回来他就一点点大，来阿槿，这是夏夏哥哥，比你大几个月，这个是小绵阿姨。”
程槿抱着熙熙乖乖道:"哥哥好，阿姨好。"程熙也跟着牙牙学语：“哥，哥，姨姨。”
许长嬴“嗯”了一声后也没有说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我们家阿槿和熙熙。”吴玲玲对着母子俩介绍，小绵阿姨上前摸摸他俩的头，又从包里面拿出几块糖塞给了程槿。
“在我们家先待一会吧，雨太大了，你妈也不一定赶得回来。”吴玲玲搬了几个板凳放在了门口让母子两人坐下。
许长嬴跟吴玲玲道完谢后就坐在程槿旁边，外婆和小绵进到里面一点在聊天，程槿微微侧头看看许长嬴发现对方在盯着外面的雨幕并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于是也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坐在程槿怀里的程熙坐不住了，扭扭身子要下去，程槿松开她，程熙下了地以后摇摇晃晃几步走到了许长嬴面前。
许长嬴也收回视线看着扎小啾啾的小姑娘：“你叫熙熙是吗？”
熙熙指指自己：“熙熙，”又指指程槿：“槿槿，是哥哥。”
许长嬴摸摸小姑娘软软乎乎的脸蛋，浅浅的勾起一抹笑来。
程槿也放下书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互动。许长嬴很白很干净，即使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看起来略显狼狈也和这个小村子格格不入，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小绵阿姨打扮得也很时髦。
程熙看起来很喜欢许长嬴的样子，用自己的小手去牵他的手指，许长嬴也很配合的给她牵。
后边吴玲玲和小绵阿姨聊了一会以后给杨奶奶打了个电话，挂断后对坐在门口看着三个孩子玩的小绵说：
“我给你妈打了个电话，她说今天赶不回来，明天尽量早点回，你和夏夏在我们家凑合一下吧，让夏夏和阿槿一块睡。”
小绵阿姨笑着说好，程槿偷偷瞥了一眼许长嬴，对方只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
吃完简单的晚饭以后外婆给程熙洗了澡就哄她睡着了，程槿带着许长嬴进了自己的卧室，让他自己拿了换洗衣服后就带他去卫生间洗漱。
程槿没怎么和许长嬴这种城里小孩接触过，但是之前班里假期会被父母接去城里住的同学说过，城里人都娇气。
多娇气呢，像豌豆公主那样吗？
那许长嬴会不会嫌弃硬邦邦的凉席木板床和偶尔发出怪叫的电风扇？
想着就坐起来去修理电风扇了，努力了十分钟后电风扇同志看起来好多了，然后又去柜子里面拿了一个小毯子放在床上，夏天太热，他自己是什么都不会盖的，但是万一许长嬴需要又不好意思说呢。
许长嬴洗完澡以后出来就看见程槿坐在床边好像在发呆。
他没什么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斟酌道：“我好了。”程槿回过神来说好，然后拿着自己的衣服去了卫生间。
许长嬴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了看这个房间，微微有些乱，但是比起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小男生应该是很好的了。
乡下的自建房隔音效果不太好，许长嬴能听见隔壁屋子里吴外婆在和杨小绵说话，程槿在浴室里面的水声也能听的很清楚。
这是他以前没感受过的，他从小就和杨小绵生活在一起，杨小绵平时性格冷淡，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如果出现第三个人，那多半会伴随着争吵声。
现在躺在陌生的房间里，许长嬴居然感觉到久违的心安。
程槿出来以后许长嬴已经上床了，程槿也从另一侧坐下以后开始找话：“哥哥，你是回来过暑假的吗？”
许长嬴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回来上学的。”昨天杨小绵在家又和许知远吵了一架，这么久以来最凶的一次，还砸了屋子里的花瓶，许知远摔门离开后杨小绵就进了他的房间冷着脸让他收拾东西。
他也没问为什么，随便收拾了些，路上才知道杨小绵要带他回外婆家。
“我倒要看看你走了，那个混蛋会不会后悔。”杨小绵恨恨道，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许长嬴也不说什么，侧头去看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那你上几年级呀？”程槿一听他可能是回来上学的眼睛都亮了。
“开学六年级。”
“我五年级！你要是回来上学，我们就可以一起上下学了。”因为家里住在离镇子近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大部分同学都住在村子里面或者镇上，所以程槿平时上学都是一个人，现在看着未来的同伴，高兴的弯了眼睛，但是转念一想，为什么城里人要回到小村子上学呢。
直接问感觉不太好，程槿就把这个想法抛掷脑后了。
“哥哥，你困不困？”快九点了，程槿平时这个点已经睡觉了，但是今天很兴奋，一点也不困，心里想着如果许长嬴也不困的话他们就再聊会儿天。
许长嬴不困，但是听程槿这么说还以为他是困了又不好意思说，于是道：“有点，关灯吧。”
程槿心想，好吧好吧，那就明天再聊。
关了灯以后两个人都以为对方要睡觉，于是不再说话。
程槿五岁以后就自己一个人睡觉了，偶尔晚间吴玲玲有事，他会把小妹放在旁边。
现在呢，许长嬴躺在他旁边，呼吸声虽然不算重，但是存在感还是挺强的。
虽然有点不太习惯但是感觉也不怪。
黑暗中，生物钟开始作祟，程槿很快困了，进入梦乡。
许长嬴却睡不着。黑暗中他听着程槿愈发绵长平稳的呼吸，微微侧过脸去看他，其实很黑，根本就看不见什么。
村子里不像城市里的高档小区，在房间里就什么都听不见，他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偶尔传来一两声猫狗叫声。
很新奇的体验，以至于他有些睡不着，但是并不觉得讨厌。
短短半天和一个晚上，他遇见的好像都是还不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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