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那天是许长赢的生日，程槿早早起床去了镇上，用外婆给的压岁钱买下了那本书，然后以最快速度回了家。
前后用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程槿先回家把准备的一盒子东西放好，然后找了几张报纸包住书，又拿了程熙一根发带系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一切准备就绪，把所有礼物放进早准备好的箱子里面以后又检查了一遍，程槿抱着箱子出发了。
但是许长赢不在。
“奶奶，夏夏哥哥呢？”程槿抱着箱子站在许长赢的屋子里向外对杨正秀问。
书桌上还摆着作业本，床铺也没有整理。
但是人不在。
“阿槿，哎呦你早上去哪了？夏夏他妈早上来把他带走了，他想等你回来的但是他妈一直催。”杨正秀从里屋走出来回答。
“啊……”程槿有些懵：“那，那他还回来吗？”
杨正秀说：“回来呀，就是去过个寒假，上学就回来了，这一箱子，给夏夏的礼物吗？”
程槿听她说还回来就放下心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哎，我记性也不好，都忘了跟夏夏说生日快乐，也不知道他妈记不记得。程槿吃早饭没有？”
程槿：“我吃过了，奶奶我先回家了，等哥哥回来我再把这个送给他。”
“行，回来了我让他第一个去见你要礼物。”
但是直到寒假快要结束了，马上就要开学了，许长赢也没有再回来过。
开学后倒是有一次来了学校，但是那时程槿在上课，下课时他已经走了，中午发现程槿没有去吃饭而是回了家，他也不在家。
那天晚上程槿是在许长赢的房间睡的，程槿趴在床上，有些想哭：“怎么……怎么骗人呢。”
程槿问过杨正秀有没有电话呢，杨正秀摇摇头，说他妈管得严，不给打。
他也从未打回来过。
有时候上课时程槿会转头去看窗外，已经是春天了，柳枝抽条，全都是绿茵茵的。
那个礼物箱子被放进了衣柜深处。
好像再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了。
——
程槿醒来时，天还没有亮，他缓不过劲来，去摸枕头边上的手机，一看时间，才六点多。
一场梦，好像过了大半年。
他很少梦见那个时期的许长赢了，梦好真实，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一样。
他看见经纪人给他发消息说年后有一个剧本，已经发到他邮箱了，让他假期有时间看看。
回了一个“好”后程槿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都是许长赢。
许长赢……
这个贯穿了他生命近三分之二的名字。
晃晃脑袋不再去想，既然已经睡不着了，那就回家吧。
酒店前台大概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早退房，在看剧很投入。
他在看的就是前段时间程槿刚上的一部剧，来人说退房，一抬头与一双眉眼对视。
她怔愣两秒又低头看屏幕上定格在程槿脸上的画面。
程槿戴着口罩，报房间号：“3061”
女生低头去看系统上，赫然“程槿”两个打字，有些震惊。
人都快走了她喊道：“可以……给个签名吗？”
程槿停顿一下，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没认出来，又转过身浅笑着说当然可以。
走出酒店时还没到七点，天还没有很亮。程槿看见树两边光秃秃的树，冷风从围巾里钻进去。
是冬天啊。
他不喜欢的冬天。
在手机上约了一辆车，往那个小村子里驶去。
路上给程熙和小姨的三人群里面发消息说上路了，两个人都没有回。
太早了，可能都还在睡觉。
车窗外景色不断变化，可是到村口时程槿还是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感。
程槿让司机送他到村口就好，剩下那一小段路他想自己走回去。
村里面的变化其实不算大，只是人越来越少了，除了年节只有老人会聚在村口或者哪里聊天。
以前的沙子路早已经被铺成了水泥路，不会在下完雨后变得泥泞不堪。
程槿记得以前有一次上课时下了雨，放学后正好雨停，路上坑坑洼洼的水坑好多。
程槿路上不老实，和许长赢说话时就不爱看路，结果一脚踩进了水坑里面。
满脚是泥，水透进了鞋子里面我不说，还崴了脚，许长赢拿书包里面放着的袋子把脏的鞋子装起来，然后程槿拎着两个人的书包，被许长赢背回了家。
路上他内疚，不说话，许长赢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脚太痛了。
程槿磨磨蹭蹭在他耳边说：
“哥哥，对不起，我添麻烦了。”
许长赢颠了他一下：“乱想，不要背就给你扔在路边了啊，变成小乞丐。”
程槿急得抱紧了许长赢的脖子：“不要不要。”
那时他想许长赢那么瘦，也就比他高那么一点点，怎么背起他那样轻松。
程槿拉着箱子，走在路上，忍不住的回想与许长赢的曾经。
一段不长的路，他走了快二十分钟，到门口时才收起情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才发现程熙两分钟给他回了消息。
“我下楼去开门。”
“哥——”少女的声音夹杂的风声被送到程槿耳边，程熙就站在门口看她。
程槿拉着箱子几步走到她面前：“出来干什么，我有钥匙啊，冷不冷？”
“不冷！你终于回来了，想死你了！”
跟冯巩似的。
程槿推着她肩膀她他进屋里去，然后顺手关上门。
“哥哥哥哥，我有礼物吗？”程熙眨巴着眼睛朝他伸手。
程槿抬手揉乱她的头发：“还能忘了你吗我的大小姐？”说着打开了行李箱，三分之一是给程熙和小姨买的礼物。
一件件放进程熙手里后刚准备合上箱子又瞥见了一个盒子：
“这个是之前你见过的卢夕姐姐让我送给你的，一个手链，记得微信谢谢人家啊。”
卢夕是上上部剧一起合作的女演员，因为拍摄地点在程熙上高中的那个市，所以一起吃过几次饭。
程熙拿到手链后惊叹：“这么好看！！我马上来谢谢！！”
“还有一个，刘叔叔送你的手表，他还让我问问你想不想考金陵大学。”
“谢谢刘叔叔！我没有他微信哥你记得帮我谢谢啊。我想去啊！但是这次期末考试分数感觉会差点儿。”
“那就加油嘛。”
“是！路sir！”
因为前段时间上的剧程槿在里面演警察，叫路名，还挺出圈，程熙老这样叫他。
程槿戳戳她额头，然后合上箱子准备上楼：“我上去收拾一下，你吃早饭没有？”
“还没有。”
“等会下来给你煮面。”
回到房间里发现和程熙说的一样，她提前打扫过了，换了新床单被罩，地也拖过。
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打开衣柜把带回来的几件衣服放进去，却在衣柜深处看见了一个铁皮盒子，上了锁。
程槿愣了好几秒，下意识想伸手去拿，却停在了半空。
最终转而去拿衣架撑起衣服，挂进去后就关上柜门，然后下楼做饭了。
“想吃什么面？”进了厨房打火烧水，然后转头问靠在门框上吃巧克力的程熙。
“西红柿鸡蛋面！”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一人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吃的很香。
一个小时后韩春霞女士在群里发消息：“我要到家了。”
程熙又去门口侯着，程槿就在厨房洗菜。
“小姨——”
“熙熙——”
“我想死你了！！”
俩冯巩。
程槿还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青菜去到门口，看着从车上下来已经和程熙抱作一团的韩春霞悠悠道：
“都不想我吗？”
“哎呦这不是我们大明星吗？吃醋啦？”
韩春霞性子大大咧咧的，是个新时代女性，快四十了可但看脸根本看不出来，懒得结婚，名言是“不婚不育保平安。”
又给了程槿一个拥抱：“怎么样？这次能待多久？”
“如果小姨很想我的话我就多待几天咯。”
韩春霞笑着拍程槿的肩膀：“死小子。”
三个人欢声笑语的进了房，程槿回厨房洗菜，韩春霞脱下大衣和围巾也加入进来，程熙只会煮饭，于是开始洗米。
程槿在前几年把这栋房子重新装修了一番，原本单独在一个小房子里的厨房搬到了室内，然后还在一楼也铺上了地板。
总之改变不小。
如果外婆还在，可能会很恍惚。
吴玲玲是五年前去世的，突发脑梗，一夜之间的事情。
程槿当时在国外，收到程春霞的电话后连夜赶回来只见到最后一面。
看似镇定自若的操办葬礼，下葬，在下葬前一晚他一整夜没有睡。
成年后除了拍戏时需要，他其实很少很少哭了。
但是那天晚上他跪伏在吴玲玲的遗像前哭到精疲力尽。
最后一道糖醋小排上桌后韩春霞宣布可以吃饭。
程熙举手欢呼。
大年三十那天程槿起得迟了点，洗漱完下楼时看见小姨在桌子上摆好了早饭，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飘起了小雪。程熙见他下来了让他吃饭，然后说自己要出门看雪。
“戴手套啊。”程槿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边吃边嘱咐。
程熙说知道啦知道啦。
没过几分钟，门口传来程熙的惊叫：“夏夏哥哥？！”
程槿听到这几个字还反应了几秒，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醒。
就顶着凌乱没收拾过的头发出门去看。
许长赢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对面房子的门前，看着他们。
等程槿缓过神时他已经走到眼前了。
“好久不见小妹。”是对着程熙说的。
“哥哥好久不见，你要进来吗，外面好冷。”程熙还有些震惊，但是下意识侧着身子让许长赢能进去。
“没事，我得先回家。”说完他又看向程槿：“阿槿，好久不见。”
程槿说不出话来，依旧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张好看的唇淡薄的吐出几个字：“这次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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