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带来的暴雨持续了一个星期。
海岛上树木倒伏现象严重,构建土房子的泥土特殊,一定程度能够抵制雨水的冲刷,这场台风过后依然遭到破坏。
太阳久违的探出云层,阳光重新普照理晴岛。
天气好转,酒铺开始照常营业,只是经历暴雨,岛民的重心放在收拾极端恶劣气候造成的残局,来店里喝酒的人数量远不及台风来之前的。
正记账的宁语汐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微凉的鼻尖。
“小汐,你感冒还没有好吗?”尚民贴心的递来一片纸巾。
宁语汐接过纸巾,摇摇头,嘴里泛苦味,“你晚点把酒坛装满酒吧,辛苦了。”
擦拭鼻子的纸巾自带香气,扔进垃圾桶,宁语汐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这还是前阵子安排郁潮的任务,他答应得轻松,人溜得也快。
上桌客人离开,桌面剩下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酒杯,尚民点头,“行,我收拾完杯子,马上去。”
“不急,还有一些,供应下午应该是足够的,你弄完先去休息吧。”宁语汐仰头瞅钟表,时针指向数字“12”正中间,她对尚民说:“中午了,你需要午休的。”
尚民叠好抹布,说道:“嗯好,那我先回去了。”
宁语汐摆摆手,示意他。
下午,宁语汐在房间里翻看酒水名单,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夹杂着图案。
资源有限,宁语汐用彩色笔画出简笔画,寥寥几笔勾勒出酒水实物的样式,这样既有记忆点又一目了然。
酒铺下午营业时间从两点开始,宁语汐索性不午睡,此时捂嘴打哈欠,眼角溢出泪水,她打开水龙头洗把脸,扶楼梯把手走下楼。
这个时间点,酒铺里还没有客人来,姜棠在熟睡中,宁语汐踏上店门口的一层台阶,四周书法水墨点缀的纱帘随路过的风飘摇。
她对上了尚民的双眼。
尚民还没走,冲她微笑,指指墙边的酒坛:“我刚刚看过了,酒坛里都是满的啊。”
宁语汐不解地皱眉,捏着酒盖子往坛里望了望。
的确是满的。
“怎么回事,难道是姜棠?”说完宁语汐就否定掉这种可能,“不能啊,她哪有这力气。”
话毕,宁语汐余光闯入一抹黑,她的角度恰巧能看到那半张熟悉的侧脸。
眸色暗了暗,她隐约有了答案。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宁语汐转身对同样不解并深陷思考的尚民说,支走了他。
尚民听完宁语汐的话,不再纠结,摩搓掌心蹭到的汁水,“好。”
尚民走后,宁语汐双臂环胸,出现在铺里唯一的一面墙侧边。
男人合眼靠着墙边的木柱子,昂着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皮肤洁白无瑕,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晨曦中的薄雾,在眼部轮廓投下阴影。
有些不真实。宁语汐愰神。
郁潮肩膀微动,调整下姿势,喉结上下滚动,琥珀色的眼睛始终不愿睁开。
宁语汐咳嗽一声,眼里弥漫着冷冽的光芒,“我们这不提供睡觉服务。”
郁潮在她过来时就已经醒了,一直在假寐而已。
闻声,他勾起薄唇,睁开一只眼睛,瞄了宁语汐一眼。
再熟悉不过的寒冷眼神还是令他心一惊,睁开双睛与她周旋,“我又不是客人,我是员工。”
“擅自离职的员工你说我还有留着他的必要吗?”宁语汐故作思考,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怎样他都理亏。
“当然有啊。”郁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大言不惭接话。
宁语汐看透他的心思,直接把话说明白:“要是逃跑的心未死,我劝你干脆别回来。”
他三番五次的出逃,她是陪他折腾不动了。
郁潮衣服湿哒哒的,水还未干,心头又被浇了一盆水。他嘴唇动了动,回答的话却堵塞在喉咙里,明白了什么一样,垂下头,不再说话。
宁语汐感受到他的挫败消沉,慢慢探出葱白的手指,不轻不痒的拂去他眼睫上未褪的雨珠。
“你对我失望了吗?宁语汐。”郁潮好看的眸子盛满伤郁,眼底藏着一丝不肯让她发现的期待。
她怔了怔,因为他问出的这句话,也是因为窥见他从未表露过的此刻神态。
“改变对你来说很难,我知道。”宁语汐挨着他坐下,前方的海边有小孩子欢乐的玩耍。
一个人改变留有二十多年的品性谈何容易。
换她也做不到。
郁潮呢喃:“我可以放弃浑噩的人生吗?”
“人生是你自己的,是否放弃人生,由你自己决定,”宁语汐顿了顿,转头看他,坦荡纯粹,“但至少我不想放弃你。”
郁潮瞳孔扩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某处的阴霾就此散去。
宁语汐说完,拍打包臀裙的灰尘,身形纤瘦。
“喂!你要去哪?”郁潮站起来,叫她,称呼永远是“喂”。
“去林叔家讨杯茶。”宁语汐没回头,雪白的长袖衬衫反射阳光,恍得他眼睛一阵刺痛。
“等等,我也去。”郁潮快步跟上她,与她并肩,肩头高出她一截。
“我去讨茶,你去干嘛?”走在路上,宁语汐投给他怪异的表情。
郁潮解读不出来她的表情,想说他也讨一杯,不料到嘴边的话变了味道,切换回了原有模式,“我乐意,去哪是我的自由,不是你亲口说的,‘选择权在我手里’。”
宁语汐硬生生噎住,短暂的合上眼皮,欣赏起天空。
到了林叔家里,宁语汐坐在沙发上,等待林叔摆出茶具。
“家里茶叶只剩下红茶了,你俩凑合喝。”林叔手指伸进包装袋,搓散结块的茶叶。
“没关系,有茶喝就可以。”宁语汐自然的回话,化解林叔的不好意思。
林叔摆好茶具,煮上一壶水,热水浇在墨绿色的茶叶上,顿时溢出茶香,清水也随之呈琥珀色。
一人倒了杯茶,品了几杯茶,浑身暖洋洋的。
林叔拍大腿,放下茶杯,“俺渔网还没补好嘞,得去缝。”
宁语汐向他点点头,非常理解,“林叔你去吧,我们走时候会收拾好的。”
“你们好好喝。”林叔撩开帘子。
拾起茶壶倒满茶杯,宁语汐挥手扇风,驱赶蒸腾的热气,冷却得差不多,捏起来要喝时,郁潮清清嗓。
“咳咳。”
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动静致使宁语汐手滑,茶水倾洒至茶杯外,杯中残剩一口,她语气较凶,没好脸色的说:“干嘛?”
郁潮挽起袖口,势必亮一手,“看着。”
提着水壶淋洗茶杯,往泡茶的茶杯中置入适量茶叶,郁潮不忘配音,“这叫投茶。”
他的手法娴熟专业,宁语汐目不转睛的瞧着,瞥他一眼,貌似真有两把刷子,于是记入心间。
冲茶的那一步,郁潮太过认真,忘记向宁语汐介绍。
果然,她的眼神尽是迷茫,看上去竟有些天真烂漫,郁潮抿嘴压下弯起的嘴角,稳住手上的茶壶。
宁语汐还是发现了,揣着明白问他:“你是在笑我吗?”
“哪步不明白?”郁潮拎着茶壶,蒙混过去。
宁语汐:“投茶。”
郁潮上手:“我教你。”
宁语汐躲开:“不用。”
郁潮:“笨死了。”
宁语汐:“我说了不用。”
“承认我茶艺水平高,很难吗?宁语汐。”
宁语汐慢半拍,这时脑子才飘过他上句话,反驳:“你才笨死了。”
郁潮:“……”
“你就是嫉妒我。”郁潮撇撇嘴。
宁语汐突然抬眸,丢给他一记眼刀。
“你茶艺跟大师之类的人学的?”
“不是。”郁潮抬头抽取记忆,奈何他记性差,记忆库一片空白,搜索失败,他实话实说:“具体和谁学的忘记了。”
宁语汐:“哦。”
“不过我知道你的茶艺和谁学的。”郁潮捏起茶杯,眸子亮过一下精明。
宁语汐重新开始,做到了出汤这一步骤,注意力太过集中,听不进去他的话,下意识重复:“和谁?”
“和我。”郁潮得逞的笑,笑声爽朗,笑意直达眼底。
“才不是和你学的。”宁语汐认真看了一会儿他的笑,垂眸轻声否定。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倒好,直接不要师傅。”郁潮托腮,抒发不满。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顶多是帮我。”宁语汐白愣郁潮,那双漂亮的眼睛用的最多之处就是瞪他。
郁潮眉尾轻挑,笃定她答不上来,胜券在握的说:“不是我教的你,你怎么会茶艺?”
不料宁语汐不按套路出牌,自若地张嘴,吐出一个成语:“无师自通。”
“没良心。”郁潮捏着茶盖,吹吹热腾腾的雾气,悠然的说她。
“我不管,总之,在茶艺这方面,我就是你的师傅,你不承认也没用。”郁潮后倚沙发靠背,声线慵懒。
宁语汐蹲在茶几前,按他的逻辑掰扯,“同理,我是你的老板,你不称职也改变不了。”
郁潮不置可否,抿了口她沏好的茶,茶香浓郁,色泽诱人,比刚才那杯沏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视线掠过她软茸茸的发顶,发缝洁白,秀发黑又密。
她的悟性确实高。
浅色窗帘轻轻吹动,细细的水流注入茶盅,产生悦音。
宁语汐成功扳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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