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

“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聪明,多坚韧。”

昝凡说:“何序,你能把和西照顾好。”

可能吧。

照顾人她真挺擅长的。

但应该不擅长吸一个好208的血,来养活自己。

何序陷入空白,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声音低下来:“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能把一个停在十三年前的人拉回到现在;我连骑马都不敢,也做不了和西姐的替身。我对您,对和西姐都没有用处。凡姐,您辞退我吧,这个月的工资我会一分不差还回去。”

还得可能很困难。

还完之后可能真没饭吃了。

但怎么都比已知自己的存在对另一个人来说是刺,还执意要往她身边凑好。

真那样做了,她就是有一天真能把钱还完,也会因为良心的谴责日夜难眠。

老把心提在手里活着可难了。

特别难。

是会常常被噩梦惊醒,听到摔东西就能马上预见血的夸张和紧绷。

“凡姐,对不起。”何序说,她后悔了,不想再走捷径了,这种路近是近,但不好走。

何序说完,手伸向门把。

昝凡在她握住之前说:“何序,你是不是忘了签合同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何序拉门的动作顿住。

昝凡复述当时的约定:“我不开口,你不能辞职。”

何序后脑勺炸开细密的刺痛。

昝凡:“或者,你付得起违约金?”

明知故问。

咄咄逼人。

何序手指不自然地抽动,仿佛有冰冷的蜘蛛正顺着手腕慢慢爬进袖口。

昝凡作壁上观,甚至伸手推了那蜘蛛一把:“把庄和西弄生病,再一走了之,何序,你不是这种人。”

何序忽然觉得生气。

怎么就是她把庄和西弄生病了呢?

庄和西本来就有病——揪着过去不放。

昝凡也有病——爱惜自己的艺人就爱惜嘛,做什么一定要捏着别人的软肋,把她也拉下水?

是她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吗?

她不知道。

可也确实疑惑:知错不改,她以后再听见“庄和西”这三个字的时候,会不会下意识地心虚,然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这种心虚除了来自她想抄近路,走一条捷径,还来自另一个人明明踏踏实实,却走到了绝路。

明年,后年,往后那么多年,她连头都抬不起来,还怎么替那个直到离开都念着庄和西的女孩儿来见她。

何序向前倾身,额头抵在车上想,她的心机,要开始自食恶果。

车厢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昝凡单手扶方向盘的从容姿态因为何序的犹豫不决,逐渐变成两手环胸。

何序在沉默被昝凡打破之前,说:“我可以是那种做了坏事就一走了之的人。”

人嘛,道德感太高会很累。

况且她还有一摊子私事要处理,一堆人要在意,实在分身乏术再多照顾一个。

昝凡闻言,目光陡然加深:“OK,我等你的违约金。”

那么高,她得卖多少肾才能还清?

何序攥着疯狂震动的手机下车,往前走了一段,接了一个电话,忽然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透出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昝凡莫名觉得心里一紧,皱起眉,下一秒,蹲着人站起来,脸上挂着笑,走回车边问:“凡姐,工资能再加一万吗?”

昝凡没想到何序会这么说,情绪转变之快也让她诧异,她一时没藏住眼底的鄙夷,心道,不演了。

何序视若无睹,继续笑着:“既然是相互利用,我就也有谈判的权利——我想要更多钱。”

昝凡这辈子最痛恨被人威胁,看着何序冷了声:“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何序笑得眼睛都弯了:“我贪心嘛,我这人很坏的,是个无底洞,永远不会觉得够。”

昝凡绷唇不语,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何序说:“只要您点头,我保证,以后就算是遇到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先一步替和西姐去试试凶险,把她保护好。”

这不是昝凡的初衷。

不过,钱能买通的人,以后也一定可以用钱从她身上买到其他东西;钱能买通的人,就能用钱控制;爱钱的人,最好控制。

昝凡这样想着,和何序对峙几秒后松口:“下午财务会把这个月的一万打到你卡里。”

何序:“好的好的,谢谢凡姐,您要上去看看和西姐吗?不去的话,您路上开车小心。”

何序说完,后退到旁边,等昝凡做出决定。

昝凡透过半降的车窗玻璃注视何序片刻,伸手按下启动。

换挡之前,何序忽然又一次凑过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又是一个过山车式的极速转变,昝凡握着档位杆打量她。

何序:“您不是让我照顾和西姐?”

她笑还是笑,给人感觉依旧舒服干净,眼神也格外认真重视。

某一秒,昝凡甚至以为她忽然喜欢上了庄和西,开始真心为她担忧考量。

下一秒,念头被全盘否定。

何序坦然又市侩地说:“您总得告诉我方法,我才能把她照顾好,不然这钱我赚得亏心。”

昝凡:“……”

这一秒的车库到底有多安静呢?

何序想,良心变质的声音她都听得见。

无所谓了。

原本就是为钱才来的阴暗心理形成的交易关系,再变又能变成什么样子。

总不会庄和西哪天突然就看她顺眼了,开始对她好。

一直不好就没事。

挨打挨骂都是她应得的,无所谓了。

何序始终笑望着昝凡,等她回答。

她目光锋利地回视很久才说:“上车。”

何序立刻拉开车门坐上来,身侧徐徐上升的深色车窗将一切隔绝在外。她看不到坐过庄和西脚的那只猫跑进了电梯厅,更看不到遮光窗帘紧闭的卧室里,庄和西醒醒睡睡,冷汗一身接一身地出。

她的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武训、枪训、马术训练,过去这些天里,每一个为了追求完美而在残端留下的破损都是痛苦的叠加,AURAE品牌特展上穿着高跟鞋强撑是让痛苦爆发的引信,何序的突然闯入和震惊眼神是点燃引信的火柴。

她陷在轰然爆发的疼痛里,活跃的脑部神经持续幻想那条早已经不复存在的腿还是车祸发生时骨碎肉绽的狰狞模样,时间走动的每一秒都是一把钝锯,反复切割着它血肉模糊的断面。

“啊……啊……”

痛苦的呻.吟伴随着高烧在黑暗中凝结,变成带刺的藤蔓,沿着墙角攀爬生长,形成结实的囚牢,外人闯不进来,庄和西也撞不出去,她的时间在清醒和混沌之间反复横跳,忽快忽慢,好像又回到了浑身戾气的十六岁,觉得谁的目光都刺眼,谁看她都可怜,都恐惧,她把自己紧紧蜷缩着,脸也想埋进身体。

真正的时间其实按部就班,一转眼而已,一天就过去了。

庄和西真正恢复意识是在傍晚,夕阳残照里,她穿好假肢,换上衣服,一身体面地从卧室里出来,只听到满室冷清。

有的人终于肯放她一条生路,怎么来的怎么的滚蛋了是吗?

她真想感谢。

嘲讽的冷嗤在走廊里响起。

庄和西扶着墙,脚步虚浮地朝餐厅走,想找一些吃的。

拐弯看到没收拾的餐桌、岛台,她步子一顿,眼前浮现起之前那些干干净净,摆盘精致的早晨,餐桌上总有一张内容不变的便签,旁边放着卖相上佳的食物,那些东西似乎——

潜移默化地,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

有些人可真是本事令她刮目相看。

庄和西扶在墙上的手指扣紧,冰冻目光衬着满室冷清。

良久,指尖开始发酸发疼的时候,庄和西松手走到餐桌前,把桌上已经冷掉的,明显准备仓促的食物连盘子一起扔进垃圾桶。

瓷器碰撞、破碎的声音刻薄刺耳。

庄和西像是听不见似的取出瓶酒,拔出木塞,提着瓶子朝沙发走。酒是昝凡勒令她戒过的,原因很简单,有回她喝醉酒洗澡,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能独居,对面的人一定要开着门睡觉的原因之一:昝凡得知道她还在喘气儿。

另一个当然是怕她哪天受不了了,或者快摔死了,和滩烂泥一样张嘴喊人,她们能马上听到。

听到又怎么样呢?

敢碰她吗?

不把胆吓怕就不错了。

酒像水一样往喉咙里灌,转眼就是一瓶。

两瓶。

第三瓶见底的时候,趴在右膝上眼神涣散的庄和西手指一松,酒瓶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和门锁开启的清脆“滴”声形成鲜明对比。

庄和西朝沙发倒的动作微微一顿,迟缓地转头看过去——那个她误以为已经被吓得夹着尾巴滚蛋的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食材从外面进来,换了鞋,边往里走边看着她说:“和西姐,您醒了,晚饭想吃什么?我买了很多菜,都是您爱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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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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