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皇宫内,一座原本并不起眼的阁楼近来正在大肆翻修。征发民夫数万,投入金银无数,各地奇珍异宝、珍玩贡品流水似的送入其中,靡费至极。
然而奇怪的是,朝中竟无一人出言阻拦。
原因无它,这座名叫凌华阁的宫殿是皇帝特设、召集朝中重臣议事之处,有资格入阁之人无一不是大燕的中流砥柱、多年来政绩斐然的有功之臣,在朝中拥有相当的话语权。
皇帝要格外加恩凌华阁臣,虽说突然了些,但也足以服众。
但也有消息灵通之人悄悄议论,宫中此举,皆因“那一位”要回来了。
被众人讳莫如深之人,此刻正在德务殿中与君王对坐。
顾敬之觉得自己这些年大风大浪也见了不少,为了政见直言不讳触怒龙颜的时候也有过,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无措过。
白尘音和温世敏额头触地一动不动地跪在桌前,萧荣景坐在桌案后,喜怒不辨。
“你们当真该死。”
空气几乎要凝固,顾敬之心头猛的一拎,刷的转头看向温白二人。
这……并不是他期望看到的结果。
今日萧荣景诏他们进宫之前,顾敬之本以为自己对于温世敏白尘音某些出格的举动是可以一笑置之的。
说到底都是一路同生共死过来的兄弟,这两个人虽然心思不纯,但也确实都为他考虑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大意,没将这双性的身份藏严实了。顾敬之也不曾将贞洁看得多么重要,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可是看到萧荣景的那一刻,顾敬之又忍不住想,如果第一个发现自己双性身份之人是皇帝,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可以肯定的是,萧荣景绝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之事。
萧荣景自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甚至偏好一些残酷手段,但萧荣景可以为了纵容顾敬之的意愿压抑住自己的喜怒。
就像当年那张烧毁的谋逆罪证,顾敬之只是有了一丝悔改的念头,萧荣景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怪罪,替他铺好剩下所有的路,让他畅通无阻地回到自己身边。
有了这样的对比,顾敬之看两个老同僚又有些不顺眼起来,一个没忍住,就在皇帝面前抱怨了两句。
他本意只是希望萧荣景斥责这两人几句,或是罚些俸禄,小惩大戒,提醒提醒他们以后还要同朝为官,别再惦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下可好,顾敬之心中暗暗后悔,他光记得皇帝对自己格外开恩,忘记萧荣景在其他人面前是怎样一副君心难测的面孔。
萧荣景现在看着神色平静,但顾敬之知道,皇帝已经动了杀心。
温白二人也完全不为自己辩解,一个个死而无憾任杀任剐的模样。
“陛下…”
顾敬之没有办法,斟酌开口,想为两人开脱几句。
萧荣景淡淡看他一眼:“我朝居然出了狎侮同僚这样古今未有的奇事,若是不杀这两个混账,岂不叫后世议论我荒淫无道!敬之,此事你不许求情。”
若是旁的官员,听见皇帝这样说必然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讲,但顾敬之在皇帝面前胆子奇大,没有一点要闭嘴的意思。
“但我早已致仕,又是双性之体,按律本就该充为奴,他们所为于情难容,于理却不算出格。”
此言一出,不只是温世敏诧异地抬起了头,饶是萧荣景也愣了一下,只有白尘音继续低着头在一边装空气。
萧荣景倒并不惊讶顾敬之是个双儿,这些年朝夕相处,多少有些端倪。
只是对于萧荣景来说,但凡顾敬之愿意,他和温世敏白尘音怎么玩都可以;但反过来,如果顾敬之不愿意,温白就算是上赶着伺候,也是以下犯上罪无可赦。
温白二人虽是能臣,但也并非无可取代,这样触犯了底线绝不能容忍。
他既然给了顾敬之共享天下的承诺,顾敬之就永远不需要为任何人委曲求全。
没有理会顾敬之明显违心的开脱,萧荣景道:“我知道敬之一向惜才,只是恶犬伤主,便不能留。”
顾敬之咬咬牙,倏然起身,撩起衣摆在温白二人身边跪下:
“陛下,他们虽然擅作主张,但…臣也是愿意的。只是床第之事,难免,有时情难自抑,倒也是人之常情。臣虽有怨言,但却绝无怪罪之意。”
顾敬之初时尚觉得难以启齿,但为了保住身边两条人命,瞎话说着说着也流畅起来。
随着他话音渐落,白尘音袖口里紧捏住扇柄的五指也放松下来。
萧荣景神色莫测地看着地上三人,正与顾敬之悄悄抬眼的视线接上。
萧荣景勾唇:“这么说,倒是朕多管闲事了。”
闻言,还没等顾敬之反应,另外两人大惊失色。
白尘音虽然对这场对峙早有预见,此刻见皇帝居然破天荒的对顾敬之动了真怒,再顾不得什么筹谋,顿首不止:
“臣罪该万死,臣认罪,顾大人莫再胡言乱语。”
萧荣景的目光跟着落在白尘音身上,冷笑一声:
“你确实死罪,现在又妄议上官,罪加一等。”
白尘音也不管是什么罪名,统统认下:“是,臣知罪,臣该死。”
顾敬之被这两人一口一个死罪吵得脑子发懵,眼看着皇帝的架势像是马上要把白尘音拖出午门,他急急膝行几步,拦在白尘音身前:
“陛下!求陛下开恩,是臣……臣身子有异,离不得二位大人。”
“陛下若是不信,可命宫人给臣验身,臣身上…还戴着温大人所赠的药玉。”
“何必,”顾敬之死死低着头,听见上方萧荣景的声音含着古怪的笑意,
“此处没有外臣,敬之自己掰开叫我看看便是,也省得宫人粗手粗脚的没个轻重。”
顾敬之猛的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荣景,整个人死死僵住。
“怎么,敬之不愿?”萧荣景依旧含着笑,“敬之愿意叫他们服侍,却对我见外?”
皇帝的话像是在质疑他的不忠,汗粒从顾敬之发间滑下,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又要枉送了温白二人的性命。
“臣没有,臣冤枉,臣自然心向陛下,只是这…”
顾敬之只觉得脑子里打满了死结,臣子不愿对君王展露身体,难道也是不忠的表现吗?
诚然,萧荣景有时会和那两个一同玩乐,想必都是互相看过的,可是…可是…
“敬之并非不愿,那就是不好意思了。”萧荣景没再看他,眼睛又落在了温世敏身上:
“你倒是有心。敬之脸皮薄,索性再辛苦你一回,帮一帮敬之。”
温世敏急忙叩首:“臣不敢。”
看顾敬之还僵在原地,温世敏也不敢起身,跪行过去:“敬之,放松…没事的,都交给我。”
他一手轻轻穿过顾敬之的一条胳膊,又绕过后背捞住另一条,另一只手垫在顾敬之后臀,施个巧力将人托起。顾敬之失了平衡,整个人向前倾去,双手顺势要往地上撑。
温世敏拦着他胳膊的手立马用力,“敬之,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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