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暗骂一声,悄悄狠掐自己的手心,冒出两滴眼泪。
她面色苍白,浑身状似随时都会晕倒,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艰难得回道:“都督明断。”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仿佛是受到了过激的惊吓却又唯恐自己失态惹来祸端,顿时心中怜悯。
九千岁瞧着她眼中的清明狡黠,轻嗤一声。
小狐狸。
但他也并不揭穿她,只淡淡道:“咱家想着郡主也是欢喜的。”
说话之间,李若柳一声惨叫,整个人口中已经满是鲜血。她浑身抽搐,面部狰狞,捂着嘴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那小太监用帕子将取下之物包裹好,递呈给上座之人。
九千岁瞧着那血淋淋的帕子一脸嫌弃厌恶。
“丢去喂狗。”
“是。”
那小太监恭顺着退下。
“行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咱家便不在这儿多留,免得扰了诸位雅兴。”
九千岁缓缓起身,就见太监们眼疾手快稳稳的将李若柳拖下去,取出白布将地上的血迹迅速擦干宛若崭新。
九千岁负手而行,慢悠悠走到诸葛鸿身旁时停下,瞧着他轻笑道。
“贤侄日后记得勤加修炼,别荒废了画工。明儿咱家生辰,给咱家献上一副春宫瞧瞧。”
诸葛鸿面色已经铁青,却依旧抱拳咬着牙笑道:“定不负都督所托。”
九千岁瞧着他这幅隐忍卑下的模样,心里极其舒坦,轻呵一声踱步离开。
直到他上了座驾,一行人走远后众人才松了口气。那陈拂雪更是吓得两腿打软,跌坐在位置上。
还好还好,没牵连到她。想着那李若柳的惨状,她就不寒而栗。
这个阉人真是太恐怖了,便是地狱里的阎王也不及他分毫!
安阳郡主跑到诸葛鸿身边,面色惨白眼中含泪:“表哥。”
诸葛鸿勉强笑了笑,朝她安慰道:“安阳莫怕。”
“可是你的画……”
安阳委屈又惋惜。
诸葛鸿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一幅画而已,你若是喜欢我下次给你画一副。”
听到这话,安阳抿唇一笑:“嗯!”
沈乾冷眼看着众人,方才谈笑风生,如今却无一人在意那半死的李若柳。
经此一闹,众人也无心再赏花用餐。
沈乾滴着泪向众人先行告辞,大家见她小小年纪刚回帝都便受到这等惊吓,也都对她很是怜悯,安慰她一番后,沈乾便自行离去。
等到消失在众人视线后,沈乾提起裙角朝前追去。
出了御花园拐过一道宫门,就瞧见那极其显眼的金团绣蟒大扇,见四下无人,她连忙跑上前边走在金鸾驾座旁边笑道:“都督贵安。”
九千岁见她追来,并不意外,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郡主这变脸的功夫咱家也是望尘莫及。”
方才装作不识,还一副惊恐畏惧如雏鸟般的表情,莫说是旁人了,他若是没见过这人之前的德行,怕是也得当真。
如今四下无人了倒来他这里献殷勤。
沈乾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捂着胸口矫揉造作。
“方才侄女也是吓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请都督见谅。”
“行了。”九千岁懒得见她耍宝,“郡主追出来是有何事,也不怕被旁人瞧见?”
“便是瞧见了又如何?”
沈乾丝毫不在意他话里的讥讽,从怀中取出一个绣囊双手呈上笑道。
“都督为国操持,费心劳神。长平自知帮不上什么,只这些日子学了调香。香囊凝神,希望都督能睡个好觉。我也知晓都督不需要这些,不过这是我的一片孝敬之心。虽然绣的丑了些,还望都督不要见怪。”
九千岁眼眸一动,瞥了她一眼。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的奶膘都未褪去,双眼弯弯瞧着一派真诚纯良,可谁知这眼下有多少狡黠算计。
他抬了抬手,轿子稳稳停下,四个太监抬在肩上如松柏一样站立,没有丝毫动摇。
沈乾也跟着停下,双手依然抬起笑着望向他。
九千岁双眼轻眯,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小丫头,你当真不怕我。”
沈乾能感到尖锐的护甲抵在她的喉咙上,只要她稍稍一动就会划破皮肤。
她依旧扬着笑脸,声音如银铃作响没有丝毫颤抖。
“为何要怕?长平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驿站发热便是都督救我,半途劫杀都督又护我一命。若是没有都督我可能都无法安全回到爹爹和娘亲身边。
若是说方才,都督是在替长平出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旁人都可以怕都督,但长平不能怕也不该怕。长平只求能为都督效力以报都督大恩。”
九千岁听着她这番“衷肠之言”,眉尾轻挑:“为咱家效力?郡主未免太过自负。”
他收了手,淡淡道,“郡主听说过美人鼓吗?”
沈乾一愣,摇了摇头:“没有。”
“美人娇,美人蛊,美人皮做鼓上舞。”
九千岁轻吟着,“这一酷刑是古时候专门为与情郎私奔的舞女所设。将叛主的女人面皮割下制成大鼓让家养舞姬在上练舞以示威慑,美人们瞧着这面鼓便不敢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动不该动的念头。”
多么歹毒的主意,残忍的酷刑,却极其好用。
沈乾心里微紧,面上却微微笑:“美人鼓再美不过是死物,哪里比得过解语花呢。”
“解语花?”
听到这话倒是让九千岁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停不下来。
沈乾嘴角微抽,有那么好笑吗?
这时,就见九千岁忽然俯下身子,两人距离顿时拉近,沈乾甚至可以看到他鼻尖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下一秒,就感到微凉的指尖顺着她的眉头,眼角,鼻尖,唇瓣轻轻滑过,似是缠绵又眷恋,声音却极尽轻挑。
“郡主恐怕不知,解语花可不止要解语。”
他的声音微停,指尖缓缓沿着她的下巴掠过,一路向下滑到衣襟。
锋利的护甲轻轻一勾,她系在衣领处的蝴蝶结便散开,披氅顿时垂落在地。
她感到九千岁贴在她的耳边呵气如兰,带着一丝勾引和蛊惑。
“还要解衣。”
长风拂过层层宫墙,他的一缕额发随风散下,擦着沈乾的耳边拂过。
沈乾呼吸一滞,心中不由悸动,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别开脸避过他的鼻息,就见那人已经用护甲挑起她手中的香囊,起身抬了抬手,随着座驾大笑离去。
那笑声张狂尖锐,像是恶作剧达成之后的得意,即使在皇宫之中也丝毫不加收敛。
这个变态。
沈乾瞧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心里骂道。
他就是见不得旁人在他面前稳如泰山,非得瞧着她出丑才满意。
沈乾气得朝那早已无人处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发了怨气才止住。理了理衣裳,好在没有宫人往来,瞧见她这幅模样。
“郡主您怎么在这儿啊?”
这时就见如意寻来,跑到她身边将地上的披氅拾起:“这披氅怎么掉了,郡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沈乾微微一笑,“许是系带没系紧,先不穿了。”
春宴草草结束,皇城便是座四面透风的墙,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各宫的耳朵里。
出宫的路上定北王妃坐在马车里摸着她的脸左瞧右看,心疼道:“宝儿今日受苦了,早知道咱们便不来了。”
“娘亲,我没事。”
沈乾虽然这么说,面上却带着三分胆怯,似是为了不让人担心而故意强撑着笑颜,看得定北王妃更加心疼,气愤道。
“那李若柳也是混账,若不是她也惹不出这些事情来。你这身子本来都已经好多了,如今这么一吓若是又生了病,娘亲绝对饶不得她!”
“好了娘亲。”沈乾握住她的手,“那位李小姐如今已经够可怜了,这事便这么过去吧。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连累到她被,被……”
说着眼泪便又要落下,定北王妃连忙用手绢帮她擦干眼泪。
“宝儿这事与你无关,你切莫往心里去。她为人如此轻狂,竟敢在皇宫里妄言,便是今日不出事以后也必定会出事。
皇宫里是司礼监的管辖之地,这事又涉及到皇室权威,倘若司礼监不严惩她,那责任便得担在他们头上。”
沈乾听到这话才缓缓收了眼泪,抽噎道:“这司礼监当真可怕。”
定北王妃叹了口气:“知道娘亲为何让你要小心他们了吧。日后见着九千岁千万绕道走,就是他说些什么也别往心里去。咱不争那一口气,啊。”
沈乾心里一暖,定北王妃当真是为女儿牵肠挂肚,她点点头:“女儿记住了。”
二人回了府,不一会儿便见定北王也回来了,瞧见他们便连忙问道皇宫里的事,见二人都安好才放下心来,对沈乾又是好一顿安抚。
原本以为相亲会这事儿便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傍晚用餐时,定北王妃瞧着她笑道:“过些日子娘亲约了鲁国公夫人和左夫人去寺庙祈福,你到时候同娘亲一道去。”
“我去做什么?”
定北王妃含笑:“鲁国公家的小少爷只比你大一岁,娘亲也是从小瞧着长大的,品行端正,房中也只有一个丫鬟,娘亲觉得他倒是个好人选。”
鲁国公家的?
沈乾想着宴会上那个小男孩,头脑微痛,他正处于青少年叛逆期,咋咋唬唬的整个场子就属他声音最大。
她可没那个勇气和十六岁的小男孩谈恋爱。
“娘亲,我如今只想把身子调养好。”
沈乾叹了口气:“其他的也没有心思去想,我这身子到谁家不是个拖累呢。”
定北王妃听到她这话连忙摆手:“呸呸呸,我的宝儿到谁家那是谁的福气,怎么可以妄自菲薄呢。”
定北王抚了抚胡须:“好了好了,宝儿还小,既然她现在不想谈论这些那便不谈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身体养好,宝儿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定北王妃见他们爷俩都不愿意提及婚嫁,也只得作罢。
“那便算了,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但是宝儿,这寺庙你还得同娘亲去一趟。这钟鸣寺出了名的灵验,娘亲得为你的身体祈福。而且若是能有幸得了释空大师解签,那便是天大的福气。”
沈乾点头乖巧应下:“都听娘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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