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回应她的,却并不是那双犹如枯枝般的手。
因为在她伸出手的瞬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穿透十五岁洛九尘的身体,先一步回应了她,带着暖意的手回握住她,并借由她的力道,从十五岁洛九尘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十七岁洛九尘已然褪去了青涩,经过这段时日的修行和调养,他的身形已不再似从前那般消瘦,倒是健硕了不少,也是这时她将目光落在洛九尘身上,方才察觉这段时间洛九尘似乎长高了不少。
此时他穿着一袭与她相同的白衣,立于她眼前,就似一堵结实的墙,替她挡住了由外飘来的风雪。
她们吹起的衣摆,在风雪飘飞下,纠缠到了一起。
洛九尘低头凝望着她的眼眸,神色认真的回复了那句迟到了两年的话语:“愿意的,我愿意跟你回家。”
洛九尘的目光一如往昔,坚韧而灼目,烫得温如蕴心头发颤,这一她才意识到,那片雪原中黑衣人说的那句话,所代表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经历多少人事,这世上倘若有一人,真心想要她活下去,这个人只会是洛九尘。
这样灼热而外露的情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令她本能的感到畏惧,她移开目光,不敢再与洛九尘对视。
她不想,亦不愿去深究,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为了打破怪异的氛围,她强行转移话题,问洛九尘:“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察觉到她回避的态度,洛九尘脸上神色微敛,收回了望向她的目光,同时自然的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伞,他说:“我亦不知,在被卷入漩涡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时便已经附在了幼时的我身上。”
温如蕴略加思索,便已明白洛九尘在进入漩涡之后,和她所的遭遇到的,恐怕是一样的情形。
只是她有几件事尚且没弄明白,在漩涡出现之前,她所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眼睛,为何在它出现之后,这个漩涡便随之出现了?
这个漩涡又是如何形成的?
为何在穿越漩涡之后,她们会来到这样的场景里。
而她…又为何会对这样的场景,感到莫名的熟悉。
当初帝浔对她所说的那些话,真的就是事情的真相吗?
而她所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当真就是她的记忆吗?
在进入此地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记忆。
清溪谷初次与帝浔交谈时,她听着帝浔关于自己的描述,只觉好似在听别人的故事。
所以那时她也并非没有怀疑过。
后来随着帝浔的讲述,那些画面随之在脑海里浮现,这让她不得不相信,那确实是自己的记忆。
可如今,她却再度产生了怀疑,那真的是她的记忆吗?
如果那真是她的记忆,为何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始终只有帝浔同她说过的那些内容。
而每当她试图回想起另外的记忆之时,脑海中却始终是一片空白。
例如在她从清溪谷离开之后的那十年里,她究竟去了哪?
后来她又是如何回到情天阁的。
这一切无论她如何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
一个个疑问犹如重锤敲击在她脑海,让她有了一瞬茫然。
在这刻,她忽然觉得整个世间,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身边的所有人,从一开始就了知道真相,却都统一口径瞒着她,她们都有着自己的算计,有着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却唯独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们推着往前走,自以为看清了真相,实则却连真相的边沿都未曾触及,从一开始就身处在漩涡里不自知,反而甘当棋子,由人摆布。
不知为何,此刻温如蕴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浔阳仙府中玄商同她说过的那句话:“不要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记忆,有时候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那么,她垂下眼眸,勾起的唇角在情绪下染上了几分苦涩:“玄商前辈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是棋子,亦或者你也是执棋者?”
她的声线很低,但一直观察着她的洛九尘还是听到了,他细心的察觉出,她的情绪转变,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他不知师尊为何突然变得这般低落。
也不知师尊为何会在此时提起玄商。
只是望着师尊这般失落,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向来是不擅长安慰人的。
或许他早就该向凌妙妙学习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这样就不会因为触及到盲区,而感到这般无措。
正当洛九尘为此懊恼之际。
蹲在角落里的十五岁洛九尘,却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站起来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温如蕴,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久经岁月的沧桑,望着温如蕴就像前辈在看一个晚辈,就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在他起身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对着温如蕴说的,他说:“谢蕴,好久不见。”
在他有所动作之时,温如蕴与洛九尘便已察觉,此时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同时望向他。
温如蕴开口:“你……”
她的话还未出口,便已被打断,洛九尘在她开口的瞬间,神色警惕的往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并拔出佩剑指向年轻的自己问:“你是谁?”
在温如蕴被洛九尘挡住后,十五岁洛九尘这才将目光移到了洛九尘身上,只是哪怕洛九尘以剑指着他,他望向洛九尘的眼神中也没有畏惧,反倒带着一丝嘲弄,他将指向自己的剑尖拨开,才慢悠悠的开口:“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听到这样的答案,洛九尘眉头紧蹙,语气肯定的说:“不可能。”
十五岁洛九尘笑:“为何不可能呢?”
这时温如蕴开口替洛九尘回答了他的问题:“十五岁的洛九尘,不会有这样沧桑的眼神。”
十五岁洛九尘笑着,朝洛九尘走近了些,意图绕过他,靠近温如蕴,却被洛九尘用剑挡了回去,对于洛九尘所显露出的敌意,他只是微一扬眉,停住了往前的脚步,站在原地,于洛九尘身前,以一种挑衅的目光对着洛九尘,话却是说给洛九尘身后温如蕴听的:“还是师尊懂我!”
听到他的称呼,洛九尘神色一变:“再乱叫我不介意杀了你!”
温如蕴拨开挡在身前的洛九尘,望向少年直问:“你究竟是谁?”
她不相信眼前之人会是十五岁的洛九尘。
但他又为何会称呼自己为谢蕴?
听到她的问话,始终萦绕在她们周身的白雾,逐渐向十五岁洛九尘的身侧汇聚,慢慢的白雾包裹住了他的躯体,而随着他的躯体被白雾吞没,属于十五岁洛九尘的少年的身形,在雾中被渐渐拉长,很快便呈现出了成年人的身姿,而随着白雾散去,一张恍若谪仙般的面容率先在雾中化现,随后是白玉莲花冠和那与雾融为一体的白衣,青年缓缓睁开眼,对温如蕴说:“吾乃镜中之灵。”
镜灵这种东西,温如蕴只在古书的记载里见过,现实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镜灵顾名思义,是以极品灵石打磨而出的镜子,在吸收了天地灵气之后,所蕴化而出的器灵,其与剑灵本质上并无区别,但由于少有修者使用镜子作为武器,故而镜灵也极为少见,她也仅是在记载人族历史的博物志中见到过,且那面神镜的主人,便是被世人称之为,人族之祖的栖皇,而据博物志所记载,栖皇的神镜,在与魔神那一战之后,便碎裂成了数块,坠落到了凡间。
温如蕴有些诧异: “你竟是镜灵!”
镜灵:“然也。”
想起他称呼自己为谢蕴,温如蕴问:“我们之前认识吗?”
镜灵问:“你说的是哪个之前,是你第一次死亡之时,还是第二次,亦或是第三次?”
镜灵此言一出,洛九尘顿时失声:“师尊怎会!”
镜灵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是想问她为何会死这么多次对吧!”
洛九尘没有开口,而是望向了温如蕴,在听到镜灵的话后,他心中不知为何会有一种难言的慌乱,不敢面对倘若师尊当真死过许多次的这种可能,也不敢想在这之前师尊每一次都是为何而死,而每一次的死亡又会有多痛苦。
然而温如蕴却是神色淡然的说:“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之前认识吗?”
“自然,镜灵说:“吾受栖皇之命,庇护你们一族已然万年,自上一任族长亲手将吾交到你的手中的那日起,吾便已与你缔结了契约,也是从那一日起,你承接了谢氏族长之位,成为了吾的新任主人。”
温如蕴有些不理解:“你说的谢氏一族,是曲水谢氏?”
“没错,见她一脸茫然,镜灵无奈叹息:“吾原以为,你已经恢复了过往的记忆,否则我们便不会在此相遇,但从你如今的表现来看,很显然你还是没能想起一切,那么你此次来昆仑,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前所经历的种种算计,让她已无法做到全然信任他人,但她也明白既然想要从镜灵口中得知道一些事,那必然是要有所牺牲的,而此时选择隐瞒自己的目的,显然是不智之举,毕竟谎言就算说得再动听,也始终是谎言,既然是谎言,就难免会有漏洞,倒不如坦诚一些。
于是思索过后,她将自己此来昆仑的目的告知了镜灵:“我此来昆仑是为了借取百灵露,替妖族恢复苍灵树的生机。”
镜灵听后却是嗤笑一声:“原来是为了妖族啊!都已过去近万年,看来她们还是没有放弃那个想法。”
温如蕴皱眉:“什么想法?”
镜灵说:“妖族欺骗了你,她们想要取得百灵露的目的,不是为了恢复苍灵树的生机,而是为了让梧桐树重新生长。”
听完镜灵的解释,温如蕴却并没有觉得这是一种欺骗,因为在她眼里无论是使苍灵树恢复生机还是使梧桐树恢复生机,其目的都是差不多的。
然而镜灵却看出了她的想法,并直接点明了这其中的不同:“苍灵树链接妖脉,是妖族的妖力之源,其所存在的价值,等同于我们人族的中央建木,而梧桐树则不同,或许你可曾听闻过妖族的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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