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天使不再不可一世。
鹿之樱骑在独角兽身上，以角瞄准，射击，用魔力炮弹将六翼堕天使打了个遍体鳞伤。
这一幕忽然感觉有些类似飞船射击游戏：最终BOSS狰狞巨大，但只要能躲过对方的攻击，全力输出，便总是有机会获胜的。
鹿之樱想着，又拉住缰绳，控制着独角兽往上方垂直飞去。
堕天使鹿之樱嘶吼着，一对翅膀不断扇动，便在他的身前形成了能够撕裂宇宙的刃，连环的空刃打过来，独角兽敏捷，尽数都被躲过。
他骑于飞马上，如同一道白色的流星划过天际。深邃的宇宙在撼动，因天使的暴怒，现出扭曲，降下恕罪的闪光。
默契仿佛是在“驯服独角兽”能力之后自然发生的。鹿之樱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与独角兽的思绪相通，它能明白鹿之樱所想，亦能让独角兽受他的控制。
或左或右的回旋，急速上升或是快速骤降，白色独角兽的翅膀灵活，它行走在空域之中，如同陷入这宇宙深处的星轨，无法追踪。
顶上降下的闪光带着压力与吸力，一旦靠近便会被搅碎，连同血肉一起变成飞灰。
鹿之樱俯低身体，尽可能让独角兽与闪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天使的六翼展开，在这深邃的黑暗里，鹿之樱听到了吟唱。
白色的血液从堕天使的身上流下，血液忽而变成了飞鸟，它们扇动翅膀，旋转，高飞，那鸟儿却让鹿之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是在圣洁崇高的主身上见过的！
空间内忽然开始失重，独角兽的飞行受到限制，速度开始变缓。
时间的流速似乎被分割成了一格又一格的电影镜头，鹿之樱望向他，瞳孔变化的瞬间也似乎被拖延了数秒。
在这宏大的宇宙中，在卡帧般的慢速里，竟然有冒着闪电的云团在六翼天使的头顶快速形成。
那是主的能力！
云中开始下雪了。
圣洁的雪花落到了天使的身上，于是他身上裂开的伤口开始缝合，白色血液重新渗入天使的躯体。巨大的堕天使抬起手掌，以虔诚的方式摊开手心往上方的云举起。
他在忏悔，他已经得到净化。
有一种窒息感在鹿之樱的脑中缓慢地炸开，危险预警布满了全身。
有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BOSS开启第二阶段了。
·
念落的瞬息，形似宇宙的这个空间碎掉了。
世界的一切又回归了洁白。明镜之湖的湖水清澈，将其上的事物照映得清清楚楚。
巨型的鹿之樱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不过此刻，他不再阴沉，而是神色中开始变得随和，脸上挂上了淡笑。
他的头顶戴上了橄榄的桂冠，他的身上披上了无瑕的圣袍，三对展开的翅膀收回，他蹲坐下来，无头马成为他的腿脚。
一把金色竖琴被鸟儿衔接着送到天使的面前。
充满慈爱的“鹿之樱”看向真正的鹿之樱，他对他说道：“守护者，请你长眠于此吧。”
琴弦被他的手指拨动。
下一秒，天使身下的无头马动了。
天使的声音变得圣洁，美妙的乐声洒下，让底下的湖水变得更干净，变得更透亮。他说道：
“第一重奏，生命的乐章。”
无头马脱离了天使，而天使依旧悬空蹲坐在原处。
无头马在乐声中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它的脖子延长，它的四肢退化，它失去脑袋的横截面往内凹陷，长出了一排排蠕动的牙齿。
无头马变成了一只长条而巨大的蠕虫，像是蛇一般游动着前进！
它的速度变得极快，甚至无法通过肉眼看清。
它向着鹿之樱冲来，鹿之樱拽紧缰绳想要独角兽破空高飞，却发现身下的飞马不再动弹。
鹿之樱着急地往下看了一眼，却忽然愣住了。
此时的独角兽从脖颈处被分裂成了两半，一边拖着半个脑袋往不同的方向拉扯着。两个残缺的脑袋似乎产生了不同的思想，它们不再统一，无法再控制起自己的身体。
来不及了！
鹿之樱瞬间在手中凝聚起伞骨，伞面霎时展开，下一刻迎面接上了蠕虫的进攻。
透明的盾前发出巨响，蠕虫撕咬的口器无法刺穿伞面。却也引得鹿之樱因为后坐力向后一倒，堪堪将这猛烈的攻击挡下。
鹿之樱从独角兽上摔了下来，他眨了一下眼睛，便将分裂成怪物的独角兽变成了光点，回收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驯服独角兽后能随时召唤，能随时召回！
他调转了身体，在身体将要落入湖中时悬停下来，转而向着后方飞去。
鹿之樱想着尽可能远离蠕虫，却又听到了拨动琴弦的声音。
乐声加快，连带着蠕虫的移动也得到了更多的提升。
鹿之樱全身的皮肤开始有了变化。皮肤似乎开始融化，他的速度变慢了，更有异常的是身体中的五脏六腑开始出现隐痛，鹿之樱觉得这是因为受到了乐音的影响。
他回过头，以伞指向快速游动过来的蠕虫，以及远处半空中弹琴的天使。
“你们是世上的盐，应任人践踏[1]！”
“一切污秽之物不应沾染圣地，理应得到净化。”
他的伞脱手而出，伞骨张开，移动过的区域便都开始结起盐晶，蠕虫游动得太快，亦无法停住身体，盐晶在它的周身凝结，将它困住。随后，在这洁白的世界高处，忽然洒下了阳光。
柔和温暖的阳光照耀与盐晶之上，照耀到蠕虫和天使身上。
蠕虫被困在盐晶之下的身体开始发黑，开始溃烂。而那一边，伞骨旋转着飞来，铺天盖地凝结的盐却在天使的面前静止了。
阳光和煦的照耀到他，他隔空对鹿之樱露出笑容。
指尖划过琴弦，所有的盐晶便化了。
天使“鹿之樱”伸出手，握住了鹿之樱的魔杖。
又是与方舟出现时一样无效化了。
该死！
鹿之樱咬牙，身上的能力却开始消散了。
“打破幻象”已经撑了足够久，进入了冷却期。
鹿之樱变回了普通人，他落入了明镜一样的湖水中。挣扎着想要游出水面，思绪却变得空白起来。
上方蹲坐的天使始终在看着他。天使站起来，三对洁白的翅膀重新展开。
竖琴上的乐声短暂地静止，转而现出风格迥异的新篇。
六翼天使的声音冷淡，他仍然微笑，如同圣洁崇高的主站在鹿之樱眼前。
“第二乐章，堕落的虚影。”
湖水出现波动，转而变得沸腾。整片湖泊瞬间变成了烧开的水瓶。
水下，鹿之樱的身体并未如往常一般坠入深处，他的身体停在了水面下方不远处。藏于他身体中的被分裂的独角兽现了出来，诡异的两个残缺的脑袋同时看向鹿之樱，鹿之樱的身体连同着独角兽一起都被分割成为了两半。
那被分裂的躯壳中间，没有血肉，反而有一个人影。
水面的沸腾随天使的乐音变得更为疯狂，水下，藏在鹿之樱身体中的那个人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瘦弱的男孩，他抱着膝盖，埋着脑袋。
他的眼中没有光，身体没有血色。
天使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他隔着湖水于半空中俯视着小男孩，他对他说道：
“你，想要去哪里呢？”
男孩茫然地抬头，他隔着水面望向天使鹿之樱，他摇头，始终怯懦，始终沉默不语。
“那就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六翼天使的羽翼收起，他的双脚踩在空中，于是自半空到湖中有了阶梯。
堕天使从空中一步步走下来，他已不再弹琴，而竖琴飞在他的身边自动弹动着。
天使走入了湖中，他张开双臂，微笑着将小男孩拥住。
天使牵住了鹿之樱的手，再看向眼前的湖水——湖水变成了虚无，变成了黑暗。
那里，是死亡的世界。
是鹿之樱在十重罪孽中走过的必经之地。
堕天使牵着小男孩不断地往前走，他们就要走入那个死亡的世界。
天使的声音温和，他低头对身边的男孩讲：“那里才应该是你的归宿，不是吗？”
穿过水中，周围变成了死寂。
这一次再没有一条发光的道路能够指引着男孩往前走。
他会停下来，永远都留在这里，停留在死亡的安乐中。
天使停下来脚步，他站在死亡的边缘，轻轻松开了男孩的手。
他微笑着催促他继续往前，微笑着嘱咐他不要回头。
男孩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感。
他往前方走了，他就要被死亡所包围。
“不要！”
湖水的底部，有一个声音响起，却只有男孩能听见。
——
沉睡湖底的金像，仍是女孩一副扭曲的姿态。
那双被金化的眼睛里却开始流泪，她微弱的声音转为了祈祷：
“女神，女神。”
“请您救救他，救救您最忠诚的眷者。”
“那个被‘卑微’所操控的可怜的孩子，请您救救他！”
“不要！”
·
男孩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布偶猫。
它从死亡的世界中走出，喵喵叫着向着男孩走来。
猫咪的尾巴高高翘起，它宝石一样的蓝色眼睛正注视着他。
男孩前进的脚步停下来，他看着布偶，然后蹲下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它。
女神的声音久违地出现在这具圣洁的容器中。
男孩听见慈爱的声音透过布偶传了出来：“我亲爱的孩子，请你好好地看看它，看看它到底是谁。”
“它的名字叫做小暑。”
——
男孩的眼睛忽然睁大，周围死亡的阴影瞬间散去。
他回到了一个夏天，窗外的蝉鸣声刺耳，身前的老旧风扇呼呼作响。
瓷盘放在他的面前，里面有几片冰镇的西瓜，一滴汗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身边有一个女声在喊：“小暑，小暑，快过来。”
漂亮的布偶嗲着声音欢快地从门那边跑来。
那双蓝色的眼睛似曾相识，却看得男孩流泪。
身边稚嫩的女孩迎上去，抱起了布偶，抱着它一起转圈。
她的笑声里夹杂着甜蜜，她对她的小猫说：
“小暑，你是最好最好的宝宝。”
[1]同第一章标注，化用自马太福音5:1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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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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