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子后,沙棠与言图南一起往南边三十公里开外的乌山镇走去。
乌山镇,位于江南江锦州边缘地区,江锦州位于大历朝中部,地处平原,水系发达,商业也蒸蒸日上,州中富户多如牛毛,因武正帝以武立国,相较于前朝对商户繁杂的约束规则,为快速恢复国立,填充国库,武正帝并未践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因此,江锦州中富户身着绫罗绸缎,富贵逼人,好不威风,最盛之时,州中甚至流传一句话“宁为江锦一商户,不做京中九品官。”
此话传至宫中,皇帝震怒,又恰逢朝中有人弹劾江锦城中人人争做商户,侍农桑之人骤减,大片良田荒废,眼看即将引起动乱,武正帝顺势下旨训斥江锦州刺史朱文斌,朱文斌惶恐,立马着手整治乱象,不正之风肃清,但底下盘根错节,并未能连根拔除,隐患不绝。
言图南此番南下,正是为江锦州贩官鬻爵盛行之事而来,江锦州坐拥金山商户,不满于只拥有财富,却没有权势,想着山高皇帝远,于是明目张胆地重金求官。
路上,言图南细细将各方势力揉碎讲给沙棠,以免沙棠初来乍到,不小心得罪小人,招来不必要的危险,哪怕自己可以护住,但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沙棠也明白,于是也听得仔细。
两人并没有急着赶路,路上也没有遇到行人,于是两人花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才慢慢走到乌山镇镇外。
第二天下午。
“棠姑娘,我们先去镇外的住所,不进入镇中,以免打草惊蛇。”
离乌山镇一公里开外的小路上,言图南转头眉眼一弯,笑得柔和,两人衣裳沾满灰尘,但身上还算干净。
在赶路的时候,沙棠他们也会寻找水源,粗略擦拭一遍,因本体树上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即使走了两天路,沙棠也并不觉得疲惫,精神饱满。
“行呀,无所谓。”沙棠并不在意是否进去乌山镇,刚走出林子的时候,沙棠还是比较激动的,但是一连两天,都是在荒郊野岭上赶路,再美好的幻想都崩裂,只希望能够感觉躺在正紧床上歇一会。
言图南稍感歉意,毕竟引诱沙棠出林子的时候,可是说得天花乱坠,引人向往,如今可谓是天地间的差别。
回京后定要好好招待棠姑娘,对了,三哥前段时间得到了一颗流光炫彩的红宝石,到时候央他给我,再送给棠姑娘,她应该会喜欢,与她的海棠花头饰甚配,还有京中酒楼新研发了一道菜,到时候和棠姑娘去尝尝...
约摸又走了半小时,两人终于走到一座宅子面前。
眼前的宅子是一个靠山的两进小院,有一条小溪从旁边经过,外墙墙体有些脱落,露出内里灰褐色的砖块,缝隙里面还有错落的青苔,抬头看,正值夏末,院子里面种了颗果树,绿得耀眼的树顶从屋檐上边探出来,绿意盎然,充满生机。走到院子正门,门正上方悬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林宅”。
言图南侧眼,看到沙棠有些好奇,微微侧头看向沙棠,边敲门边快速小声解释道:“这个宅子是言某外祖父家买下的,起初是这个宅子的原主的孩子重病,久治不愈,便打算卖了宅子去寻药治病,恰好外祖父途经此处,见夫妻俩抱着孩子哭得凄惨,便上询问,听到他们的遭遇,当时家母也病弱,心生同情,便出手将这宅子买下,为他们孩子寻医救治,倒也是庆幸,那孩子病情大好,外祖父离去的时候将这宅子交予他们夫妻俩照看,直至此次言某前来,外祖父就从未来过了。”
说完,沙棠了然的点点头,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还未开口,听到敲门声的林家妇人便过来开门朝外看。
看到自家门外站着的言图南和一个陌生的少女,林婶子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惊喜的高声叫唤,“小少爷回来啦!”话音刚落,又回头大声呼喊,“老头子,老头子,小少爷回来了!”
一个精瘦的小老头一瘸一拐地拄着一根木头拐杖飞奔过来,见到言图南,激动得眼角含泪,忙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伸手抹了把眼角,“欸,老婆子,别在门口站着啊,还不赶紧进去,喝杯茶水歇会,定是累坏了!”
激动完,林老爷子颤抖地伸出左手,想要握住言图南,一不小心差点被门槛绊倒,言图南见状,迅速上前半步扶住,才免于一桩惨案,年过半百的林老爷子摔了可不是小事。
言图南无奈,哭笑不得,道:“林爷爷可得小心着,可别摔了,不然可就是晚辈的不是了。”
听到言图南的话,林老爷子乐呵呵地笑了笑,摆了摆手,露出一口有些稀疏的牙,“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可硬朗着呢,昨天我还把前院那棵树掉下的枝杈收拾收拾晒干做柴火,那树枝可有小臂粗呢。”
说罢,又得意的哈哈大笑。
聊了两句,林老夫妻俩终于发现了自己将沙棠他们堵在了门外,连忙后退几步,陪了个不是,引着沙棠他们进去,关上门。
前院会客厅。
林老夫妻俩引着沙棠和言图南坐下,呼来小丫头莲儿倒了杯茶水。
莲儿倒完茶水把茶壶放下就匆匆离开了。
见到莲儿并未打一声招呼就离开,林老爷子也并不意外,转头歉意的看向沙棠,“姑娘莫怪,这孩子还小的时候跟着她双亲前来逃荒,不幸遇到土匪,她双亲为了护住她,被生生打死了。”
未说完,长长叹了口气,眼角一闪,又继续感慨着道,“这孩子也是幸运,逃出来了,跑了一天一夜,倒在了后边的山上,当时正值寒冬,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抱回来后养了一阵,才发现应是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来了,见她可怜,家里有这一口饭,便把她留下了。”
一口气说完,林老爷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这孩子倒也是个实诚人,稍稍好转,就帮着老婆子忙上忙下的,虽做事生疏,但学得很快,没多久就上手了,我们劝着不用这么拼命干,就是不听,后来就随她去了。哦对了,这孩子特别喜欢莲花,姑娘刚刚想必也看到了那院子里的几缸子的莲花,开得极好,就是她侍弄的。”
林老爷子呵呵地笑着,“当年夏天的时候,我儿子林轩摘了朵莲花回来,她看见后路都走不动了,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朵莲花,我们就给她取名莲儿。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莲丫头还是不能说话,见不得外人,平常基本都不会走出大门。”
讲到这里,林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叹了口气,满目愁容。
“唉,老头子说这干嘛。”见到气氛逐渐凝重,坐在林老爷子旁边的林老夫人作势轻捶一下他,转头看向沙棠,一脸慈祥,“别听这老头子的,年纪大了,就爱唠唠叨叨的。瞧我这记性,忘记问姑娘贵姓了。”
见林老夫人问起自己,沙棠不动声色地挂起一副笑容,轻启唇想要说什么,旁边的言图南柔和地看了一眼沙棠,微抬手止住,示意不必开口。随后爽朗一笑,朝沙棠柔声开口率先向棠姑娘介绍道,“倒是晚辈的不是了,棠姑娘,这是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
转头看向林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抬手做了个揖,笑意褪去,满脸严肃,“林爷爷、林奶奶,这位是晚辈的救命恩人,姓沙名棠,称呼棠姑娘即可。晚辈外出时幸得棠姑娘相助,否则难免一死,此番晚辈会带着棠姑娘回京,这段时间劳烦林爷爷林奶奶了。”
闻言,林老爷子与林老夫人面面相觑,面前言图南的神色话语显然是表态,务必将沙棠与自己一视同仁,不可懈怠。
虽然言图南气质温和,见面以来都对自己一家以礼相待,做足了晚辈的姿态,但是,林老爷子与林老夫人也拎得清,自己也并不是他实在的长辈,甚至现在住在这里打理这个院子,言图南也称得上一句东家,哪怕他再温和有礼,也断不可自视甚高,懈怠以对。
会客厅里气氛一度凝滞,沙棠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林爷爷、林奶奶,晚辈沙棠,见过两位。”
“哎,棠姑娘才是,在这里就当自己家里,可别客气了!”林老夫人回过神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身子微微往前倾,“不知棠姑娘是哪里人,这乌山镇呀,有个知名的点心,叫"莲子荷叶糕",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主要用莲子还有荷叶加上各色香辛料制成,香甜软滑,莲香浓郁,做一次啊,可要花费很长时间的呢,正好今天轩儿回来,莲儿昨儿打算采买材料做些,等下棠姑娘尝尝,老婆子我保证好吃!”
“那便谢过林奶奶了。”
又聊了几句,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年纪大了,到了午间歇息的时候,露出疲色,就吩咐莲儿收拾收拾西厢房和东厢房出来供沙棠和言图南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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