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漂浮在空中雨丝消失无踪。
徒留阴冷的山风和血腥的厮杀在千溪山后山的龙脊崖上。
阮安鸿的坠崖就像一个控制他手下人的开关,如今开关已开,哪怕谢印星这边的人亮出谢印星太子的身份,都难以收场。
“白弘文,不必多与他们废话,他们是死士!”
谢印星扬起锋利流畅的脸庞,凤眸摄人,抽出腰间软刀,以利落的手法,瞬间结果了一个死士。
随后,他护着阮正绚到一个灌木丛后面,话都来不及和她说,就有更多的死士围杀过来。
他们手中长刀的寒光直逼谢印星。
似乎不杀谢印星誓不罢休。
但奈何谢印星身形如矫健的游龙,剑法凌厉又迅猛,剑剑果断,直击人死穴。
阮安鸿留下的人根本奈何不得谢印星分毫。
直到这批死士寸寸收拢,欲将谢印星围拢离阮正绚时,阮正绚才反应过来。
她叫唤着谢印星:“阿星!”
谢印星流光般的身形当即飞跃回来,软剑在他手腕翻转,道道银光带着血色的红线在空中旋舞,刀剑相撞的嗡鸣声渐次回旋上空中,片片乌云因此消散。
太阳渐渐出来。
阳光寸寸笼罩下来时,忽的,众人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无数巨石“轰”的一声被炸开来,谢印星脸色大变,当即反应过来,拦腰抱起阮正绚,欲与手下的人在四散的碎石中躲避。
可是,死士们的攻击也愈发猛烈。
混乱的场面中,谢印星与阮正绚被死士逼到山崖边上。
“殿下——”
白弘文砍杀一个死士,刚欲飞身过来与手下帮谢印星之际,一块更大的巨石炸开,无数人被掩埋其下。
等白弘文从碎石堆挣扎出来时,龙脊崖上一片静谧,他家殿下与阮姑娘再不见踪影。
唯那个被绑在山崖边歪脖子树上的茶农,灰头土脸,老眼含泪,频频望向崖外。
白弘文焦急上前,问茶农:“我家殿下和阮姑娘可是掉下去了?”
茶农动了动满是碎石的肩膀,不顾自己腿部被巨石压着的剧痛,无声地点了点头。
泪水在他脸上滑出两道明显的痕迹。
刚刚是因为要救他,他家姑娘和那位太子殿下才掉下去的啊。
希望他们万事太平。
夕阳西下,青山峭壁,碧岫堆云,山后的断崖奇石间,看得见的尘土依旧飞扬,隐有碎石从中落下。
谢印星单臂环抱阮正绚,在险峻陡立的岩石间甩出鞭花,一级一级带着阮正绚辟路而下。
“阿星,”阮正绚搂紧谢印星渗血的肩膀,担心道,“要不你休息会儿?”
她也好松手,看看谢印星受伤的肩膀。
刚刚若不是因为她一意孤行要救张伯,谢印星也不会被巨石砸中,他们更不会被死士钻入空子,逼下山崖。
谢印星不语,锋利的双眼不带一丝感情掠过阮正绚,看向他们的下一个落脚点。
阮正绚咬起嘴唇,再没说话。
她不能再让谢印星分心了。
等他们好不容易寻到一处较缓的、能供人行走的山壁时,天色已晚,太阳近乎看不见了。
阮正绚双脚一落地,就禁不住再次张口:“阿星,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可回答她的,是少年大步流星的背影。
他似乎依旧不愿意理她。
阮正绚抿紧干涩的嘴唇,看准路小心翼翼追上去,向谢印星解释:“对不起,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想救张伯,他对我真的很重要,他能证明.......”
“他能证明你的清白,对吗?”谢印星猛地止住脚步,厉眸转向阮正绚,“你的清白能有你的命重要?你知不知道今日若是没有我,你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和那阮安鸿一样,死于非命!”
阮正绚嚅嗫着唇,“可是阿星,你不知道,我........”
“你什么?”谢印星猛然打断她,“我一直都知你要复仇,阮家是有千般过错,阮安鸿也有万般可恨,但你今日何故如此?你明明能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阮正绚淡淡笑了,夕阳余晖的光影在少年脸上留下大大的阴影。
“你是在怪我今日那样对阮安鸿吗?”她问。
“对,”谢印星干脆果断承认,“我想知你为何铤而走险挟持阮安鸿?为何非要当着阮安鸿死士的面那样对待阮安鸿?你知不知道你挟私报复的举动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你在怪我?”阮正绚说。
明明是反问的话,阮正绚却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谢印星鼻间轻哼一声,如玉般寒凉的眉眼微动,仿佛在反问阮正绚,难道不应该吗?
阮正绚又笑了,她一动不动盯着面前少年,轻轻说道:“可阿星,你不知道,这世道啊,唯有以杀止杀。”
谢印星皱起眉头,明显不赞成阮正绚。
但他也不欲再与阮正绚争辩,转身迈步,向山下探路。
一路二人静谧无言。
天渐渐转黑,崎岖难行的山道上,阮正绚不幸被凸起的石块崴到脚脖子,她“诶哟”一声,却没有引来前面少年的半分注视。
少年就像独行于世间的一团冰冷的烈火,可远观而不可亲近。
一如二人初见,甚至......不如二人初见。
阮正绚心头开始涌上漫无边际的委屈,只是这股委屈啊,还来不及将她吞没,他们就遇上挣扎在山间的死士。
原来,死士与他们一同掉落,不过运气稍差,左摔右撞,跌断了腿,爬行到了这里。
源源不断的血迹从他身下流出。
但他依旧在暗夜中抗争,就像在与命运抵抗的蝼蚁。
只是,他今日遇上了谢印星。
谢印星早早卸下他的下巴,断绝他自杀的念头,低冷带着威势的声音从少年喉中发出:“说,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死士拒不张口。
阮正绚在一旁蹲身正想检查死士衣襟有没有什么线索,被谢印星挥臂隔开。
阮正绚强忍剧痛的脚腕,堪堪稳住身形时,听到少年这样一句话。
“他既奉命截杀我们,身上就不可能有任何标记,就算有,也会被去除。”
但阮正绚不信邪,电视剧里说死士身上都有标志,她不顾谢印星反对,正欲检查之际,死士抓住机会,向阮正绚放出一枚暗镖。
距离之近,阮正绚甚至来不及躲避。
千钧一刻之际,又是谢印星喊着“小心”,再一次将她推开,自己却又一次中了招。
“阿星,”阮正绚被推倒在地,头一次心上涌出无尽自责,“对不起,我,我宁愿被刺的那人是我,我,我不知道.......”
后面的话语,阮正绚止在谢印星冰冷疏离的眉眼间。
月光洒向大地,借着这片莹白,阮正绚注意到谢印星潺潺流血的手臂,她再也忍不住,拔下发间毒簪,用力扎在黑衣人身上。
“说,你们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你作什么?”谢印星愤怒捉住阮正绚拿毒簪子的手提起。
“阿星,他敢伤你!”
“所以你要报复对吗?”谢印星幽暗冷沉的眼底,燃烧着灼烈的火焰,“刑逼供,你何时手段如此狠辣?!”
也是到这一刻,谢印星一剑结果死士,压抑的情绪全部爆发。
阮正绚被他捏的毒簪都难以握住,掉在二人之间。
她自嘲笑了,“抱歉,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终于知道了。”
“你若不喜,我们现在就可分手。”她紧接着说道。
“你在说什么浑话?”谢印星眼底炽热滚沸的温度逐渐冷却,“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说放弃就放弃?”
阮正绚低头,静默不语。
月儿爬上柳梢头,渐渐到了头顶。
枯木枝点燃的火焰,噼里啪啦,在山间肆意,可阮正绚与谢印星之间的气氛,却冷的不能再冷。
“今晚再走下去我们怕是会迷路,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再去拾些柴火。”
阮正绚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没有说话。
谢印星就当她默认了,薄唇紧抿,浑身弥漫着幽森的寒气,转身走进密林。
也带走了一切声音。
山间的夜,静悄悄的,什么都看不见,就像魔鬼张开的大口,乌漆嘛黑,危险重重。
偶尔丛林间窜出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小动物,吓人得紧。
但不管有什么动静,阮正绚都如石雕般,一动未动,她似乎已经失去行动的能力。
直到远处黑暗中,忽然亮起灯火,影影绰绰的人影迅速急行,他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偶尔有“杀”字传来。
阮正绚察觉到不对,这才动着自己近乎麻木的身体,一瘸一拐踢灭火焰,不带任何留恋的朝与谢印星离开相反的方向离去。
“找到了,在那里!”
远处隐有人注意到阮正绚这边的动静。
阮正绚加快步伐,努力忽视自己剧痛的脚腕,跑了起来。
既然她的存在一直拖累谢印星,那就不要再拖累了。
她也得帮谢印星一回,不是?
快行在黑暗的密林,阮正绚头一次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头一次将复仇的事抛之脑后,一心只想引开这些来路不明的死士,为受伤的谢印星求得一线生机。
明明她平日是最怕死的,明明她做梦都想复仇,可她全忘了。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阮正绚不知道,她只知道一昧地朝前跑,一昧地想尽自己所能为谢印星做一些事情。
渐渐的,阮正绚被无数鬼魅的身影逼上绝路,杀意从四周落下,暗夜中,阮正绚惨白着脸用臂间毒针坚持到最后,直到山穷水尽她垂下自己玉白纤细的脖颈那刻.......
另一边,谢印星拾完柴火,又顺便打了一只兔子回来,却只看到柴火灭后的余烬,以及石头上失踪的人儿落下的那枚让他觉得她狠辣歹毒的毒簪。
“阿绚——”
谢印星大叫,惊起一众飞鸟,只留空荡荡的夜无尽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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