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的晚霞,犹如一碗血染红了半边天。
马路上的一辆破旧面包车,正极速行驶,艳红的霞光照得驾驶座上的男人脸上泛起了油光,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
“再开快点,避着点交警。”
副驾驶上的男人看了眼后座,对着旁边的人说。
改装后的面包车其实没有后座,平时就是用来拉‘货’的。
破烂不堪的车厢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副驾驶上的男人等车开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才敢降下来半截车窗散散味。
“这才多久,又来一个。”
驾驶座上的男人额头流着热汗,闻言瞟了眼旁边,小声道:“强哥,这个才不到半个小时,确定不先拉去医院看看?”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多管闲事,上面的人吩咐,他照办就是了,多余的不该听也不该说。
“拉医院你负责出医药费还是我负责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残了,还不如早点投个好人家,再说赵总都发话了,谁敢不听,拿钱办事,别的事少管。”
赵岩是俱乐部里的股东之一,也是俱乐部的法人,A市里只有少数权贵才能去得起的地方,没有那些吵闹的音乐和劣质的酒。
但只要那些权贵们想玩想看的,就绝对不能说没有。
车厢里一时无人再说话。
车又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在A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使是郊区也是一路塞车。
车开到一处偏僻的小门面前,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熟门熟路的打开后门,然后将后车门拉开,从车厢里拉出一条黑色的袋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进去。
将袋子扔到一旁角落里,就跟已经联系好的管理员打招呼。
男人上前递了根烟,对方接过后向角落里看了一眼,“强哥,这个月都第二个,上面最近查得严,我这......”
金属打火机擦出幽蓝火苗,随着吐出一口烟雾,瞥了一眼对方,又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周围。
没人......
不等对方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扔进了对方怀里。
“怕什么,出了事赵总会替你兜着的,赶紧把这个烧了,我急着回去交差。”
怀里沉甸甸的钞票让男人眼睛一亮,脸上瞬间容光焕发,“得了,强哥谢谢您,改天请你喝酒,我这就去叫人安排,要不您上楼先喝杯茶。”
男人嫌这种地方呆久了晦气,还一股子恶心的腐尸味。
“不用了,我在门口等,半小时我就走,跟之前一样,烧剩下的东西你看着办。”
“行,我这就去办。”
对方走后,男人看了一眼角落,踩着烟头,转身离开了。
暮色如墨汁浸透天空,最后一丝天光被地平线吞噬。
因为这座火葬场附近几乎没什么常住的居民,阴气太重,经常会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
只有远处,几盏路灯在夜雾中晕染出昏黄光斑,宛如将熄未的鬼火。
屋顶的烟囱冒着浓浓乌烟,像是通往地狱与天堂的通道,丧失了寄宿的躯体,被迫飘荡的灵魂会顺着这条通道,进入下一个轮回。
“时安,老大让你过去。”
时安被喊了一声,从楼到刚抽完烟就起身拍拍屁股往里面走,走到了管理员面前,恭敬的叫了声:“老大,你叫我。”
刚收到一笔意外之财的男人,满面红光,脸上笑意盎然,“你去把那边那个处理一下,”
他手指了一下角落的袋子,又语重心长的说道:“时安,听说你老子最近又进医院了,下个月我给你申请加工资,好好干,知道吗?”
时安侧身看了眼角落里的黑袋子,瞬间了然。
他到这里兼职,已经一年多了,即使打了三份工依旧无法承担昂贵的医疗费。
父亲早年在煤矿厂上班,老了得了尘肺病,一年到头都要进医院挂呼吸机才能维持生存,几年下来已经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
时安从小跟父亲相依为命,为了供他上大学,父亲的病硬是拖了好几年才治,但已经为时已晚,和他父亲一起的工友大都承担不起高昂的医药费,早早的走了。
时安不舍得,硬是给他父亲多续了几年活命。
只要能让父亲多活一天,再脏再累的活,他都得咬牙接着。
“谢谢老大,我马上就去。”
男人满意的看着他将袋子抬上推车,往焚化炉去,而后自己上了二楼办公室数钱去了。
时安将推车安置在处理尸体的房间内,在进入焚化炉之前要对一些来历不明的尸体进行一些适当的操作,避免燃烧过程中炸开。
他熟练的拉开袋子上的拉链,即使每天都要面对不少尸体,但在拉开拉链的那一刻还是被震惊到。
惨白的面容即使被鲜血染红了脸颊,依旧看得出是一个年轻且秀丽的少年,额头上的碎发被鲜血浸染成一咎咎贴在脑门上,紧闭着的眼角渗出鲜红的泪痕,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脆弱又稚嫩,让人不忍心伤害。
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沦落成这步田地,这样美好的少年,应该像少爷一样养在温室里,半点苦都吃不到才对。
时安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尸体’,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也许是觉得可惜,或者可怜,毕竟还那么年轻,还长得那么......好看。
死者为大,时安没有再多想,他只是一个打工的,他的工作就是将尸体火化后,将骨灰交给家属,没有家属就让上面去处理。
将袋子上的拉链全部拉开,少年纤瘦的身体映在眼前,小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白骨刺破皮肤,在后脑处蜿蜒出一条血河,少年几乎泡在了血水里,浸透鲜血的白T恤黏在身上,像朵破碎的玫瑰。
应该是刚走没多久,身体的肤色还没有变,尚未尸化。
将他的衣服掀起来,露出白皙的胸膛,时安眼前忽然一暗,皮鞭抽打的血痕如狰狞的蛛网,层层叠叠爬满少年的胸膛,更刺眼的是锁骨下方几点暗红吻痕,即便在冷光下仍透着**的暧昧,脖子上还带着一块颜色透明的翡翠,泛着幽幽冷光。
一般正常人死亡后送到这里都是装在棺材里,棺材有好有坏,但不管好坏最后都会连同尸体烧成灰,可有一点不同,在接近一千度的高温下,能留下来的除了比较坚固的骨头外,还有尸体身上带着的耐高温的首饰品。
这或许是家属唯一能认定这位亲人的方式,再将准备好的骨灰盒将骨灰带回去安葬。
时安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少年锁骨处暗紫的掐痕与蜿蜒的鞭伤,又落在那张破碎却精致的脸上,苍白的皮肤、微翘的眼尾,本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矜贵模样,如果不是家世显赫有的庇护的话,很容易沦为有钱人的玩物,直到死才能解脱。
那边还在等着交差,时安没有多做留意,转身去取来工具,勾尖刀向下,抵着少年的腹部,不知怎的时安呼吸有些错乱。
他只在刚开始接触这份工作的时候,有些不适应,见到各种各样的尸体,有些已经腐烂了,有些甚至出现了巨人观。
他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会吐好几次,可一想到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父亲,那殷切期盼的眼神,他又狠下心逼着自己适应。
时间久了,也就慢慢接受了。
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迟迟下不了手。
或许是少年像是才死没多久,样子看起来依旧鲜活,让他有些不忍心。
又或许是少年的来历不明,让他觉得这份工作没有带着对家属负责的心态,而没有负罪感的进行下去。
反而让他感觉自己是迫害的一方,好似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犯罪者,给这位悲惨的少年最后一刀。
这毕竟是一个私活。
握着刀具的手微微颤抖,只要稍稍一用力,尖刀刺进胸腹,用力一划,再送进焚化炉里,一切就结束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经历了什么,最后的归宿,因为他连骨灰盒都没有,只能用布袋装起来,或许会被送他来的人带回去洒进河里,或者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随风飘散,又或许没人要,被上面的人扔进暗无天日的仓库里。
只有他见证了少年最后悲惨的结局,或许他的家人还在等他回家,会一直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的寻找他的身影。
时安沉默的愣在原地,握刀的姿势没有变,只是思绪已经乱成麻线。
他无奈地想了想,他根本没有为这个少年平怨挑战权贵的本事。
焚化炉的焦糊味钻进鼻腔,恍惚间与医院消毒水的气息重叠,父亲插着呼吸机的模样突然撞进脑海,缴费单上刺目的数字在眼前炸开,他的父亲还在等他的救命钱。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像以往一样,重新握紧了刀准备刺下,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到刀尖被一股微弱的力道往上顶了一下,锋利的刀尖瞬间在胸腹划出一道血痕,他诧异地盯着那片被吻痕和鞭痕覆盖的胸膛,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自己手抖的错觉。
就在他愣神之际,凝滞的空气里,突然有股若有似无的力道缠住衣摆,时安浑身一僵,他低头看去,少年的手安静的平放在台面上,只在他的衣角留下两枚鲜红的指印......
……
半个小时过去,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传来一阵阵响铃声,在自动挂断紧接着又打了进来,孤零零的响个不停,车上空无一人。
从厕所回来的两人,坐在楼梯口抽完一支烟,刚准备起身去善后。
突然,引擎的轰鸣撕裂死寂,几道刺目的车灯划破夜幕,如同饿狼的獠牙撕开黑暗,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嘶鸣,在弯道处甩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越来越近。
刺目的车灯如同一把把利刃,瞬间剖开夜色,男人抬手遮挡双眼,还未从眩晕中缓过神。
率先从黑色豪华轿车上下来,他的老板赵岩,已经急不可耐地快步走到他面前,手狠狠钳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让你你们送来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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