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官?”余娘子目光闪躲。
玉瞑见此情形,又道:“一开始伶官并不知白牡丹后来会变成人面花,明月山庄的人只告诉他用这种方法种出来的花可常开不败,可用死人栽种的方法,伶官纠结许久还是放弃了。
这件事在伶官心里憋了许久,他根本不敢向外说。后来,伶官年纪慢慢大了,染了病被放出了宫。那份明月山庄的名帖也被他带走了。
再后来,伶官收养了一个女徒弟,她姓余......可这徒弟心高气傲,自认不输宫中之人,伶官却不肯授其毕生所学,他希望自己的徒弟能远离宫阙。
可伶官没想到的是,一天夜里,他的徒弟竟趁他熟睡盗走了乐谱。只是乐谱被盗也就罢了,可偏偏那乐谱中夹了一份名帖和栽种白牡丹的方法。
待伶官醒后,自己的那位徒弟早已不知去向,只是一年不到,教坊司就多了一位余娘子。”
作为玉瞑叙述中的主角,余娘子本人愣了半晌,后又笑道:“说得不错,只不过你是怎么知晓的。”
明月山庄的名帖稀少无比,虽能满足世人所愿,可有些方法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何况,去了那山庄中的人,尽管能有一时风光,可只要有所得,那必有所失,那些人的结局大多不会太好,这是天道运行自有其道理。
最出名的还要属一寒门学子,当初在明月山庄拜求天下名书,以此一举高中。据说他从庄子里得到了一篇策论,后来也正是因这篇策论而中了探花,只是没个几年,就暴毙而亡。
再说,世上的贪欲总是无所尽的,因此种种,这明月山庄的名帖也被各大皇朝和仙门列为禁物。就算仍有不少达官显贵愿出黄金万两以求名帖,这事也是不能被放在明面上的。
所以按理说这位伶官应缄口不言,把此事带到棺材里。
玉瞑道:“我年少时曾与师兄下山游历,恰好救了这伶官一命,或许是因他知自己所剩寿数不多,心中又因这名帖多年惶惶不安,恰逢遇上了我与师兄这仙门中人,于是不吐不快。”
名帖并不是只能进入一次,也不是有了名帖就一定能进入。要想进入明月山庄,首先要身怀名帖,然后等它发出邀请。
虽说一张名帖能进入多次,但鲜少有人在有生之年能有踏入其中的第二次机会,要么是毕生都没等来第二次邀请,要么是像那寒门举子一般早早暴毙。
只不过,大家只知道名帖一事,却不知何为“邀请”。
“你能在白牡丹的怨气之下逐渐成长到与其抗衡的地步,想来应该是去过明月山庄了吧。”玉瞑道。
余娘子笑了,“当然,我死后心有不甘,本以为此生就此了结,没想到在最后一缕魂将要消散之时得了机缘,以此进入了明月山庄,我所求便是以残魂延续在这世上的法子。”
它说到最后,目光从众人包括白牡丹的脸上一一扫过,道:“可你们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终究都是要死在我的手中。”
“诶,我说,要不你们还是先跟我们联手吧。”白牡丹们齐齐叫唤道:“这女人厉害得很。”
“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楚月檀道:“你打的主意不就是坐收渔翁之利吗?再说,之前在楼里,我们的行踪也是你透露的吧。”
白牡丹摇头晃脑,道:“这你可就错怪诡了。”
不过她再怎么辩解,众人终究是不敢与她合作的。
也正是此时,余娘子飞身向前,戏谑道:“何必那么麻烦,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
凌不弃抽身向前,抬剑指向余娘子,两股力量在半空中僵持不下,只是肉眼可见的凌不弃渐渐落入了下风,他暗骂道:“它的怨气怎么这么强?”
余娘子“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我一人的怨气,想当初,这里死的客商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之数了,我们在此孤零零地游荡了许多年,你们来替我们可好?”
“谁要替你!”周行衍大骂了一声,指着余娘子就道:“你个黑了心的老妖婆,当年拿着钱出宫安生过日子不好吗?非要贪财搞什么白牡丹,真是良心被狗吃了,要我说,你最后那具尸骨被花吃了也真是活该。”
“呵,哪来的蠢货。”余娘子瞥了他一眼。
白牡丹眼见自己说不动众人,便也彻底卸下伪装,趁着余娘子牵制住了凌不弃,她也一手抓住了玉瞑的太阿剑,一时间满园的牡丹疯长,那一张张血口和张狂的笑,简直恨不得生吞了众人。
楚相澜冲上去帮凌不弃,南宫明和叶青萝则是忙着放火烧牡丹,随着牡丹的烧毁,那前方的“客商”数量也随之减少了几分。
余娘子五指伸长弯成利爪飞扑着往楚相澜的方向冲去,楚相澜连忙持剑挡在自己的身前,可下一刻令他意外的是,余娘子并未对他出手,而是身形极快地从他身旁蹿过。
“不好,师弟小心。”楚相澜连连回过了神,余娘子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周行衍。
眼看那利爪就要触碰到周行衍,可以预见的是,若是被余娘子这么碰一下,周行衍就可以和自己那还跳动的心脏说再见了。
可千钧一发之际,周行衍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眼前浮现的并不是预料中的血色,而是夜色中的一抹白。
“师兄?”周行衍讷讷地喊了一声。
谁又能想到在这生死关头,叶子秋居然愿意挡在周行衍的身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叶子秋是回身护住周行衍的,是以他的心脏还是完好无损,就是可怜那后背上多了几道血痕。
趁此间隙,凌不弃也不含糊,反手就是一剑刺入了余娘子的身体里,玉瞑也刚解决完满园的牡丹,将它们收到了葫芦里,只待日后关在明光阁内超度。
他本想也一起将余娘子暂时关在其中,谁知余娘子竟是死也要拉众人下水,已经倒在地上的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怨气四散。
“这是宁愿魂飞魄散了。”凌不弃骂道。
周行衍还惊魂未定,抱着地上的叶子秋怎么都不撒手,“师兄,你不要死啊。”
他再抽出自己放在他背后的手一看,那满手的血迹更是惊得他“哇哇”叫了起来,“啊,救命,救命啊,小师叔,先救救我师兄啊。”
可玉瞑现下哪有空管他,若是余娘子的怨气不除,到时候附在他们几人的身上可就麻烦了。
倒是楚月檀蹲在他面前,伸手搭了叶子秋的脉搏,道:“别喊了,死不了的,还不赶快把你的鼻涕和眼泪收回去,丢死人了。”
周行衍吸溜了几下鼻子,犟声道:“我没哭。”
叶子秋的伤势也只是看得吓人,但还是有说话的力气,他轻咳了几声,道:“我没什么事。”
“啊,师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周行衍闻言又大叫了起来,“我当时想拔剑,可不知道为什么,它过来的时候我根本动不了,而且风华又不听我使唤了。”
“不用说对不起啊。”叶子秋长叹了一声,道:“我都说过了啊,当年要不是周仙君,我们整个村子都没了,所以我很感激周仙君,也想好好保护你......”
“撕拉”
一道裂帛声打断了周行衍的思绪,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楚月檀毫不留情地撕了他的衣角,他看过去时,楚月檀手上正捧着几个布条。
“你干嘛?”周行衍问道。
楚月檀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他,道:“包扎啊,再不包扎,一会儿你师兄就真死了。”
周行衍这才悻悻道:“好,你要多少取多少。”
等楚月檀把叶子秋包成了一个粽子以后,玉瞑也和凌不弃把余娘子给解决了。
众人回到牡丹楼的大门前,正逢清晨的第一缕晨曦从窗檐透过。
凌不弃站在一楼发了很久的呆,只等玉瞑说:“你可要与我们一道出去?”,他才回了神,答道:“请稍等。”
随即,他径直上了楼,去到了之前徐榕所在的房间中。
凌不弃绕到溅血的屏风后,望着徐榕的尸首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徐榕的脖颈上。
那是一道整齐的血痕,而且怎么也不像是被利爪所伤,倒像是......剑伤,并且此人剑术不低。
凌不弃心中猛然一惊,再想想有谁在余娘子之后进入到了这个房间.....这并不难猜。
“这丫头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凌不弃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徐榕的尸首之上,他并不在意楚月檀为何要杀徐榕,自然也没有要质问她的意思。
在凌不弃看来,楚月檀痛下杀手,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她是因之前徐榕推她所为;二,徐榕胸口有道爪痕,那是被余娘子所杀,或许楚月檀不愿看到他死的太过痛苦,因此好心送了他一程。
只不过,凌不弃本人更倾向后者,他所说的“不小心”也是针对后者。
既然做了,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那就一定要做的漂亮,否则必然要被他人抓住把柄,即使高声辩解自己是出于好心,可......又有谁信呢?
凌不弃也算是替徐榕敛了尸,背着他的尸首下了楼,只是在门前和楚月檀互相对视了一眼。
楚月檀也不意外凌不弃会如此做,而她没有毁尸灭迹,不是不知道要永绝后患,而是不想,至于为什么不想,这一点可能她自己都不清楚。
当然,她也有不少把握认定凌不弃会对徐榕身上的剑伤绝口不提。
如她所料的是,出了牡丹楼后,凌不弃就与他们道别了,“徐师弟家中并无其他亲人,他的尸首便由我带回去吧,我会将他葬于故里。”
对于此事玉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他还问了楚月檀的意见,“你要随凌道友一起去吗?”
楚月檀道:“我已见过徐师兄最后一面。”她憾事已了,更何况,假如徐榕真的在天有灵,大概也是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杀人凶手的。
玉瞑颔首,众人便在路口告别。
临走前,楚月檀被凌不弃叫到一边,凌不弃看了玉瞑几眼,问她:“你师尊知道吗?”
他没有指徐榕,但楚月檀也能清楚他是何意,于是摇头道:“不知。”
凌不弃笑了,道:“那你可要守好这个秘密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玉瞑仙君和我那师兄一样,正道弟子嫉恶如仇,怪不得世人总将他们相提并论,说到底都是一个脾气。”
楚月檀行了一礼,道:“还要多谢师兄替我掩藏。”
“人各有命......”凌不弃道:“再说,他欠你的。师妹,前路茫茫,万望珍重。”
“与君共勉。”楚月檀挥手道:“凌师兄,我们剑道顶峰见。”
凌不弃带着徐榕的尸首回了故里,楚月檀则是跟着同门一道走在返回玄霄宗的归路上。
只是众人忙着插科打诨,谁也没有注意到叶子秋的袖口中不知何时藏了一小截的指节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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