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地震局接待室,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响起,打破沉默。
陈工迅速接听,只听了几句,脊背瞬间绷直:“是!首长指示收到……家属和孩子均在现场,情绪稳定……明白,立即安排!”
他放下电话,转向周萍,语气郑重而克制:“刚才是总参谋部作战值班室转来的通知——您丈夫林建国同志,已通过部队总机联系到国家地震局值班室。他请求与女儿通话,并明确表示:全力支持您和孩子配合国家防灾工作。”
周萍眼眶一热。林昭然却已小声问:“能让我接吗?”
陈工点头。
她拿起话筒,听见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然然?”
“爸……”她声音哽咽,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电话那头,林建国站在营部角落,手心全是汗。他刚听完营长的话,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裂开一道缝——可他不能哭,更不能慌。他是兵,也是她的天。
“跟爸说,”他声音放得极轻,却字字清晰,像怕惊走一只停在窗台的鸟,“这些信息是你自己知道的,还是有人教你说的?”
林昭然深吸一口气:“没人教我,爸。你……信我吗?是真的要地震。7月15号,M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微响,像时间在屏息。
然后,林建国说:“爸信你。你从来不说假话。”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坚定:“国家也需要真话,爸也需要你平安——所以,该说的,大胆说。”
林昭然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用力咬住嘴唇,不让哭声漏出——她知道,这通电话来之不易。
“爸……”她小声问,“他们……会不会把我带走?”
林建国心头一揪。他知道她在怕什么。
“不会。”他斩钉截铁,“你现在在地震局接待室,有工作人员陪着,有警察叔叔守着。没人会带你走。相反——”他想起营长的话,一字一句复述,“他们会保护你,像保护一台能提前看见灾难的眼睛。”
“可我不是机器……”林昭然声音发颤,“我只是……不想再看着你们死。”
这句话像刀子扎进林建国胸口。他闭上眼,喉结滚动。
她才四岁,怎么会说出“看着你们死”这种话?
但他没问为什么。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然然,”他柔声说,“爸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爸知道——你比谁都想护住这个家。”
林昭然的眼泪止不住地掉,却努力点头:“嗯!”
“还有,”林建国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郑重,“爸调岗了。现在在工兵营应急分队,专门学怎么从废墟里救人。”
林昭然猛地睁大眼:“真的?”
父亲的兵种换了,这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吗?
“真的。”他轻笑一声,“你答应爸——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别怕说话。你说的每一句,都有人听,有人信,有人去做。”
“嗯!”林昭然用力点头,仿佛他能看见。
就在这时,通信排长轻轻敲了敲墙上的钟——五分钟时限已到。
林建国知道该结束了。他最后说:“然然,记住——爸爸信你,比信命还信。”
“我也信你,爸。”她小声说,“我相信国家,也相信你。”
她主动挂断了电话,父亲的话给了她极大的鼓励。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母亲含泪的眼、大哥紧绷的下颌、二哥懵懂的神情,最后落在陈工、王敏,以及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门边的那位灰衣男子身上。
“我知道你们都很疑惑,”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为什么我能提前知道M县的地震?为什么一个四岁的孩子,说话做事不像小孩?”
她顿了顿,看向周萍,眼中含泪却坚定:“妈,大哥,二哥……你们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对吧?即使我努力装得像普通孩子,可我的眼神、我的话……都不对劲。”
周萍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林昭然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我来自未来,是从2025年回来的”。
室内一片死寂。
林昭飞脸色煞白:“你……你在说什么?”
“那一天,我因为连续加班有点晕,回到家就睡觉了,一切都还很正常。”她声音平静,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可再睁眼,我却回到了1993年的6月,我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你说‘回到’……是指时间回溯?”陈工声音低沉,却不再质疑,而是试图理解。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院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知道一件事——从现在起,每一场我能阻止的灾难,我都不能再沉默。”
“我没疯。”林昭然声音平稳,“我重生后,身体了出现了一个系统,名叫‘天灾之眼’,能检索未来72小时内全球重大自然灾害的客观数据——时间、地点、伤亡、诱因、详细情况。但它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灰衣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钟。
“宿主必须有强烈的改变灾难的意愿,才能激活。”
灰衣男子——国安代号“青鸟”——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缓步上前,语气竟有一丝敬意:“所以,你激活它的那一刻,是因为……不想再失去家人?”
林昭然点头,眼泪无声滑落:“爸会在1998年P湾溃堤前三天回家,给我带藕粉,然后没再回来。大哥和二哥,死于2008年B县中学垮塌……这些事现在还没发生,但我知道,因为我都活过一遍。”
周萍猛地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林昭飞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站稳。林昭云紧紧抱住哥哥的腿,小声啜泣:“然然……别说了……”
“我不需要你们相信‘重生’,”林昭然擦掉眼泪,声音忽然坚定,“我只需要你们相信——我提供的数据,经得起检验。”
她转向陈工:“明天凌晨3点17分,HB-07会记录一次0.8级微震。如果你们不信我,就等那一刻。如果数据对了,请让我继续说下去。”
陈工与王敏对视一眼,眼中震惊未散,却多了一分决断。
王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这听起来像科幻小说。可HB-07的数据、西堼村的校舍、满城微震的时间……全都精准得可怕。
气氛一时间沉重起来,无人说话。
窗外天色早已沉入墨蓝,空调低鸣声显得格外清晰。周萍这才意识到,从下午进地震局到现在,他们一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饭。她胃里空得发慌,可比起饥饿,更让她窒息的是女儿刚才说出的那些话——1998年、2008年、溃堤、垮塌……每一个词都像刀子,割在她心上。
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穿蓝布衫的后勤阿姨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四个铝饭盒和一小桶紫菜蛋花汤。
“领导交代了,先让家属吃口热乎的。”她把饭盒一一摆开,动作轻快,“馒头、炖白菜、炒鸡蛋,汤是刚熬的——孩子嗓子哑了,别光啃干的。”
陈工站起来道:“说起来忘了时间,林小同志,我们会依实向上汇报你说的情况,和你的家人先吃点东西吧。”
他没有办法再把林昭然当做一个四岁的孩子看待,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接待室中只剩他们一家人了。
周萍手有些抖地打开饭盒。热气腾起,带着家常饭菜的朴素香气,竟让这间充满机密与震波图的屋子,短暂地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然然,来,坐这儿。”周萍拉女儿到小凳上,舀了一勺汤吹凉,“你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哑了。”
林昭然乖乖坐下,小口喝着汤。林昭飞默默把馒头掰成两半,把软的那块推给她。林昭云则盯着妹妹,小声问:“然然,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回家了?”
林昭然摇摇头,眼眶又红了:“只要你们还信我,我就还是你们的然然。”
周萍的手顿住,眼泪差点掉进汤里。
一家人默默吃饭,谁都没再提“重生”或“系统”。可沉默里,有一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怀疑在退潮,信任在涨水。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不是后勤那种轻快的叩击,而是三下短促、沉稳的节奏,像某种暗号。
门开处,那位一直站在门边阴影里的灰衣男子缓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大栅栏派出所的李民警,手里还拎着一个搪瓷保温桶。
“抱歉打扰用餐。”他声音低沉如钟,目光扫过桌上简陋的饭菜,微微一顿,“我是国家安全机关工作人员,代号‘青鸟’。”
他将保温桶轻轻放在桌角,揭开盖子——里面是温热的小米粥,米粒熬得软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
“听说孩子胃弱,光吃馒头怕伤胃。”他看向林昭然,眼神没有审视,只有一种近乎克制的郑重,“小朋友,能聊聊吗?关于你所说的‘天灾之眼’,我们想更清楚地知道——它能帮我们救多少人。”
周萍下意识挡在女儿身前,却被林昭然轻轻拉住衣角。
“妈,没事。”她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角,眼神清澈而平静,“该说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青鸟点点头,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薄纸:“这是《特殊信息源临时保护与协作协议》。国家不会因‘异常’而排斥一个想救人的人。相反——”他停顿片刻,语气如铁,“我们可能正面对人类防灾史上前所未有的机遇。”
窗外,夜色如墨。
屋内,小米粥的热气袅袅上升,像一道无声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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