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伤如何了?”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予安带着莹秋推门走了进来,见到陈衡露着大片肩背,更有一陌生女子站在他身侧,不由愣住。
莹秋“呀”了一声,忙捂脸转过身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予安脸色古怪。
那玉梳“咣当”掉落在地。
张巧儿低低哀泣了一声,跑了。
“才一晚上不见,你就给公子找妾了?”予安大惊。
秦瑶百口莫辩,指着地上玉梳道:“这是治病!那小姑娘是张大人的小女,药铺郎中的徒弟!”
予安张大嘴巴,将注意力全放在“张大人小女”这个身份上:“你说她是张禾张县令家的女郎?”
秦瑶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事情可能不好了。
若是就此毁了张巧儿闺中清誉,那陈衡她是跟定了。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老郎中终于进来了。
他看着趴在床榻上之人,叹了口气,捡起玉梳,在陈衡背上刮了起来。
“我那小徒……唉!这一个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他加大手上力度,道,“此法也并非什么秘方,只是通过疏通经脉,来缓解病情罢了。”
他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秦瑶。
秦瑶顿时明白,她可能被张巧儿骗了。
那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怕是她爹的授意吧!
果不其然,不到傍晚,张县令便托他手下前来接人了。
说是这里条件不好,不忍同僚受苦,邀众人前去县衙后院,将县令家眷住所腾出的几间空屋,给众人住。
陈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迷迷糊糊中被送到了县令家中。
好在经过一天的医治疗养,病情好了许多。
张县令过来探望,拿了一叠通缉画像,放在秦瑶面前。
“不知这位夫人是陈大人的什么人?”
张禾人到中年,削瘦的脸上留着两撇胡须,整个人不苟言笑,颇为严肃。
秦瑶向他行了礼,老实答道:“民女与陈公子并无关系,偶然识得于江城,因要上京寻亲,故和公子一道,行个方便罢了。”
张禾表情微松,将通缉画像展开。
那画像上画的正是秦瑶自己。
想来陈衡是官身,世子又是皇亲国戚,自然是不能通缉的。
“之前是本官没问清楚,江城因何通缉你?”他问道。
张禾今日得了江城发来的画像,见并无陈衡等人,只有这一个女子,他原以为这女子对陈衡悉心照料,想必是陈家妾室。
若是把她送回江城,便解决了巧儿的绊脚石。
不想对方却说自己与陈衡没有关系。
秦瑶将发生在江城的事细细讲了:“那秦知府已然反了,他杀公子,甚至连世子都不打算放过,我们侥幸逃脱,他也必会四处捉拿我们,还望大人千万别让江城那边知道,我们在此。”
“世子也在?”张禾大吃一惊,“你们竟还带了他?他是二皇子的人……他如今作何想?”
秦瑶摇了摇头。
张禾的脸阴沉下来:“不如将他送回江城……让他们狗咬狗去!”
“大人不惧得罪皇亲,小女子佩服!”秦瑶蹙眉,“只不过世子妃已比我们提前逃出城,回京求援,若是她知道你把世子又送了回去……”
想到世子也是柳相的女婿,张禾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大人如何了?”他问起陈衡病情,“江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可千万不能有事!我叫了大夫,一会儿快给陈大人瞧瞧!”
两人正叙话,旁边院子里却突然乱糟糟一片。
有人冲了进来,报:“老爷!不好了!小姐她……她……”
张禾立刻起身:“小姐怎么了?”
“您快去看看,小姐她上吊了!”
秦瑶眼皮跳了跳,知道这事要来了。
她跟着众人过去。
院里丫鬟婆子一大堆,手忙脚乱,张巧儿已被人救了下来,昏倒在一妇人怀中。
那妇人穿着团花锦绣深蓝对襟袄,脖子上戴一银环,虽身子有些发福,面皮却细嫩,想必是张巧儿的母亲,县令夫人了。
她正哭着,见张县令过来,不由怒骂:“好好一个姐儿,你偏准许她去学什么医!不小心看了病人身子,这可得了!回来闹着就要死!”
张县令暴跳如雷:“都什么时候了,叫大夫了吗!”
所幸张巧儿被人发现的早,此刻幽幽转醒,道:“娘……”
县令夫人喜极而泣。
张县令瞪了夫人一眼,示意她噤声。
他来到女儿身边,弯下身子,轻声问:“爹问你,你见的那人如何?是不是个俊美的书生?”
张巧儿脸一歪,害羞的点头。
张县令直起身子,道:“你若愿意嫁他,自有为父给你撑腰!”
"爹……"张巧儿娇羞的钻进母亲怀中。
县令夫人终于露出笑容,嗔怪道:“原来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为何不告诉母亲!你大了,本就该找个好人家,你爹都为你物色好久了!”
她吩咐下人将女儿送回闺床歇息,转头又问自己夫君,那人是何来头。
待听说陈衡前途无量,不由惊叹:“这么个家世,他陈家能瞧上我们姐儿?”
张县令也有此忧虑:“夫人,我且问你,若女儿不能为正室,你可愿意?”
“那不行!”县令夫人甩了手中帕子,道,“你堂堂七品县令家的女儿,若是给他人做了妾,让我们一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做妾多磋磨,主母一个不高兴,便可发卖了去。
他的女儿,绝不能做妾!
两人打定了主意,才看到已站在院子里,看了半天热闹的秦瑶。
县令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看向张县令,一双与张巧儿一样的大眼,仿佛在问这女子的身份。
张县令咳嗽了一声,掩住了尴尬:“姑娘也在。”
秦瑶向前一步:“夫人万福。”
“这位是?”县令夫人摆起了笑脸。
张县令道:“随行的而已,这位姑娘想上京,与陈大人他们一路。”
县令夫人闻言,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她走过去牵住秦瑶的手,请她到屋里坐坐:“快来,姑娘不必客气,我还有事想问你。”
秦瑶想,这祸是她一个不防造成的,她得想法子化解。
于是她跟着县令夫人进了屋。
夫人让丫鬟们上了茶,又在烛光下细细看着她。
只见面前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不禁暗自感叹。
陈衡平日里身边跟着的女子都是这般模样,她的女儿怎能入得了对方的眼?
“姑娘贵姓?”她打破沉默。
秦瑶道:“在下免贵姓秦。”
“原来是秦姑娘。”县令夫人斟酌问道,“不知秦姑娘跟在陈大人身边多久了?”
秦瑶略想了想,开始胡诌起来:“我与公子幼时便已相熟,彼时他还在江城,正巧我也是江城人士。”
县令夫人一副恍然大悟样子,心里不禁愤愤道,夫君也不打探清楚,这一对还是青梅竹马!
“那……你与陈大人……”她又小心翼翼问。
秦瑶摆了摆手,甚不在意,道:“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此次他也是专程回来看我,故接了这桩危险差事。不过公子也说了,待回了京,便带我见他母亲。”
县令夫人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这可是个大麻烦!
若那陈大人对此女情根深种,此女再在陈衡耳边吹吹枕边风,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巧儿的!
她上下打量着秦瑶:“姑娘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若她身家不清白……
秦瑶忙道:“夫人放心!您遣人到江城打听一番便可知道,我父母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我也绝不是那烟花柳巷之地出来的女子!”
“这样啊……”县令夫人一阵失望。
室内一时沉默。
县令夫人抿了一口茶,又忽想到什么,问道:“姑娘可知,陈大人在京中是否已有婚配?”
秦瑶一笑,道:“虽未明说,这事也十有**。”
“是哪家姑娘啊?”她又问。
秦瑶掰着指头数了数,认真道:“太子殿下原想给自己妹子招个驸马,后来又觉公子若真成了驸马,不得重用,于是这门婚事是作罢了。
“那将军府的嫡女,也正相看着。”
“还有礼部侍郎家的庶女,等着给公子做贵妾。”
“这……这可都是不好相与的主啊!”县令夫人心头一惊,道,“姑娘以后若与这些贵女们相处,就不怕吗?”
秦瑶眸中刹那间充满了泪水:“我本就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为了与公子长相思守,受些委屈又如何?只要公子常想着我,我也是……也是愿意的。”
是啊!她有陈大人那一份自小的情谊在,可巧儿,又有什么倚仗呢?
县令夫人逐渐清醒了起来。
若真要巧儿做正室,那就要在此,在自己的地盘上,把生米煮成熟饭!
等他们在此喜结连理,就是回京,陈家和那些等着嫁入陈家做正室的贵女,也无力回天!
想到此,她饮茶送客。
秦瑶以为县令夫人知难而退,于是大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房中。
陈衡已醒,娇娇正陪着他说话。
予安让人熬了些粥,莹秋自然接过,悉心照料主人。
“秦姑娘。”莹秋改了口,以陌生的口吻吩咐道,“今日你也累了,快带小姐去休息吧,照顾公子本就是我们的事,不劳姑娘费心了。”
秦瑶起初并未听出她话里有话,反而正想着如何再让县令及夫人更快打消了嫁女的念头。
不如做出陈衡好色,就算受伤也要与她一起睡的景象。
于是她道:“今夜我不走了,就住公子这里。”
陈衡刚入嘴的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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