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物华天宝,有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儿,街头热闹,人头涌动,这些都是秦瑶在江城不曾见到的。
城里治安又极好,不止白天黑夜,都有官兵巡逻。
众人逃亡路上归来,此时皆放下了所有戒备,安心在城中住下。
如此游玩放松了几日,秦瑶便带娇娇出门,往左家去了。
侯府的门庭不难打听,她们一路走一路问,才发觉这些贵人们的府邸都集中在离皇城最近的巷子。
这巷子极宽,能并排走下四辆马车,在秦瑶看来这已不能称之为巷子了。
可它偏偏就叫玉带巷,只因这里全是府邸,无商业街铺。
街巷安静,过路人不多,大多是哪家马车来回进出。
每家大门前都有高高的台阶,台阶两侧站着一排家丁守卫。
秦瑶带着个孩子,在路上是极为引人注目,路过陈家的府邸,那守卫甚至还瞪了两人一眼,把娇娇吓得直往墙根下走。
“娘,我们必须去吗?”她懦懦道。
她一直很满意目前的生活,跟着秦瑶虽算不上衣食无忧,可日子却自由自在。
想起在江城张家赴宴时,遇到的那些端坐着不敢大声喘气的小姐们,她宁愿不回左家。
秦瑶拉住她的手。
她记得左家因常年征战,家中人口比不得其他王公贵族。
所以娇娇回去后,也过得十分好,那侯府老太君疼惜这个找回来的孙女儿,家里的各位哥嫂也不敢欺负了她。
“那是你的家,那里有你的家人,你不必惧怕。”她道。
上一世娇娇回去时,她的生母已逝,生父又远在边关,伯父早年间战死沙场,留下个常年不露面的遗孀。
这些年侯府一直由老太君坐镇,带着一众孙子辈生活。
娇娇只要得了老太君的认可,一切好说。
侯府高门紧闭,门前依旧是不苟言笑的守卫。
“这位大哥。”秦瑶拿出早已备好的拜帖,道,“烦请通报一下,我们从江城来寻亲的。”
“寻亲?”那人上下打量了两人,戒备道,“寻什么亲?”
秦瑶留了个心眼,并未将娇娇的那块玉随拜帖一起留下。
“这位姐儿是左家小姐,名为娇娇,您告诉老太君,她一定知道!”
左娇娇是原名,府里人若听了,一定明白。
“走走走!”那人不耐烦挥着手,“什么左家小姐,这府里的小姐们各个都好着呢,从哪儿又冒出个小姐!”
另一人道:“骗子,撵走!骗到侯府来了!”
娇娇从脖领里扯出那块玉,鼓起勇气道:“我就是侯府小姐!”
秦瑶慌忙将她挡住,怕这些人把那块玉抢走,却没想到几个守卫根本看都不看。
“那块破玉就想来蒙骗侯府?还不快滚!”
看来侯府把这些人养得太饱了。
秦瑶并未再有进一步动作,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上一世娇娇是因六年后琴技名扬江城,才有机会被左家的人认出。
这一世此法显然是用不上了。
她只得求助陈衡或世子妃,带她与侯府女眷认识,才有机会。
娇娇委屈,眼中憋满了泪水。
秦瑶带她先走:“这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算今日你被认了回去,往后不免遭受各路人马的质疑,若这点准备都没有,到时只知委屈哭啼,让他人有机可乘对付了你,可怎么办?”
娇娇擦了把眼泪:“娘,你就是我娘,我不想回左家!”
“我又何尝舍得你?”秦瑶叹了口气,“你还小,跟着我只能做个普通百姓。你不知百姓在这世上,有多难。”
“不难,娘也是个普通百姓,不也挣下一份家业?”她道。
秦瑶暗道,这一切也是托了上一世的福,想她上一世,到死都没享受过一天荣华富贵。
“你是侯府的小姐,身份高贵,回了侯府,尚有一息喘息。”她带娇娇回想着她们曾经历的一切,“记得翠儿吗?在村子里她和你一样大,却是个童养媳,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把家里事情做好,伺候那一家子。”
“还有黄氏绣庄的那些绣娘,你与她们相处了那么多日,她们哪一个不是家里送来,做那些绣活,给家中补贴银两的?”
这种事说不完。
更别提那些身世悲惨,无爹娘疼爱的女子。
人人都在这世上努力生存着。
可那些住在高门里的人,生来就拥有一切。
秦瑶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影响了娇娇,她需要自己去体会,自己去感受。
娇娇回忆着那些事,又回头望了望侯府的大门,问道:“那里边的人……我的兄长、我的姊妹,就不用努力吗?”
她又想到张府赴宴的那些小姐夫人,好像整日里只需抚琴作画,就能换得锦衣玉食。
若真是这样……仿佛也不错。
“他们也有他们要努力的。”秦瑶打破了她的幻想,“大家虽不愁吃穿,生来被人伺候,却也逃不开自己的责任。比如左家世代武将,你的父兄很小时就要上战场。”
“他们就不能不上?”她好奇道。
“若不上战场,就会失去这高大的府邸,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失去国家。”秦瑶牵着她出了这条威严的巷子,大街突然热闹,“国家战乱,所有人颠沛流离,这街市还如何像此时一样热闹?”
娇娇若有所思。
*
陈衡这两日忙得焦头烂额,回家的次数极少。
江城那边粮铺来了消息,因之前照秦瑶所说,与新搬来的金家搞好了关系,如今虽被府衙封了铺子,隔几日也有几车粮食运往金家,生意照样做。
金家又把沈老夫人接去照看,所以秦应抚封了沈宅时,那宅子已人去楼空。
今日一大早,陈衡又匆匆出门,去了东宫。
连着几日儿子早出晚归,不来请安,为此陈母已颇为不满。
她听说儿子带回的两个丫鬟,在江城一直跟在他身边,便把两人叫来问东问西。
雪香是个单纯的孩子,整天就只埋头做些家务,至于公子在江城做了什么,一问她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倒是莹秋,将陈衡每日在江城,何时起、何时睡,何时又练剑写字,描述得一清二楚。
听到农庄里的小桃和她娘叶氏,陈夫人相当感慨。
“是了,当初我是跟她提过,若她生下女儿,将来给我儿做通房。”她道。
叶氏是她的陪嫁丫鬟,却被留在江城嫁了人,再未随她回京城。
莹秋又说到小桃伺候公子沐浴,误将予安认成公子的事,逗得陈夫人大笑。
笑过之后,陈夫人想起自己儿子的婚配之事,不免问道:“你们公子在江城那么久,就不曾收个通房什么的?”
他还未婚,别闹出什么妾室私生子的事。
谁料提到这茬,莹秋却脸一红,闭了嘴不说了。
陈夫人立刻意识到,这是有这回事了!
“莹秋,你快说!”她拍着心口,生怕自己一会儿吓到,又期望事情不大,见莹秋害羞,又试探道,“难道……他收了你?”
“大夫人,这哪能!”莹秋矢口否认,“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公子哪能看得上……”
“那是谁?”陈夫人急道。
莹秋给雪香递了个眼色。
雪香自然未往他处想,只老实道:“回夫人,秦姑娘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她人可好啦,没一点做正室夫人的架子,虽然之前是与公子假扮的夫妻……”
陈夫人听得云里雾里。
“后来公子喜欢她,在方县就跟我们说了,她就是正室夫人,让我们好好伺候。”她也看不出陈夫人已满脸震惊,继续道,“还和她睡一处了!”
“什么!”陈夫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正室?这这……这无媒苟合啊!”
莹秋小声提醒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纸婚书……”
“婚书都有了?我儿竟敢如此大胆!不顾父母之命,私下……还有了婚书?”若不是有一群下人扶着,陈夫人早晕了过去。
莹秋努力忍着得意。
还有最后一击,若她知道那秦瑶还有个女儿……
她假意安慰道:“夫人不必惊慌,这秦氏断做不了公子的正室。”
陈夫人从震惊中稳住了心神,问道:“此话怎讲?”
莹秋幸灾乐祸,笑着将手比在自己腰间:“只因她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
陈夫人缓缓回味着这句话。
还有个女儿?
那肯定不能是儿子的!
这女子竟还是个二嫁女?
她沉默了半晌,道:“如此说来,这女儿的父亲是?”
莹秋摆了摆手:“谁知道,听说早死了,她守寡多年了。”
虽本朝寡妇二嫁也是常有的事,可在他们陈家,若寡妇进门,再带个小拖油瓶……
岂不让全京城的富贵人家看了笑话!
“那……你们公子回来,可把她们娘俩扔江城了?”陈夫人沉吟道,“若留在江城也好,这么远的距离,一年半载见不着的,慢慢就淡忘了……”
她只盼所有人都不知道陈衡曾纳过带孩子的寡妇!
雪香一时嘴快:“她们也来了,在公子的宅子住着呢!”
什么?她儿还瞒着她置了宅子?
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又烧了上来。
“那宅子在哪儿?”她气急,“还不快带我去?把人养在外边,这不是养外室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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