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两口茶水,周红兵便咋咋呼呼地嚷着家里活儿还多,得赶紧走了。
开年之后地里的活计确实多,秦域见他质疑要走,便没强留他在这里吃晚饭,只让梦璇去叫姐姐出来,说舅舅要走了。
自从那件事后,梦瑶人回来了,心却没有。她大多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鲜少露面。秦域从不过问她在房里做什么,必要时的交流也多半由梦璇在中间传话。这种相处模式,已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梦璇得了指令,蹦蹦跳跳地去叫人,不一会儿就和梦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小嘴已经撅得老高,显然又在大姐那儿受了委屈,满脸都写着“敢怒不敢言”。
“小爹,”她蹭到秦域身边,“要不我也跟大姐去舅舅家算了。”
秦域失笑:“你凑什么热闹?之前不是说不去吗?”
他目光扫过一旁的梦瑶,见她别开脸不看他,又看看梦璇那副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多半是梦瑶说了什么,梦璇自己是不想去的。也难怪,她年纪小,和周家寨那边的往来不如两个姐姐多,平时提起去周家寨,她从不主动。毕竟那边没她什么朋友,不如家里。
秦域本不想干涉她们和娘家亲戚的来往。说到底,周家寨才是她们血脉相连的亲人。可看着梦璇可怜巴巴的模样,他还是心软了,说出了她想听的话:
“别去了。没几天就开学了,你作业不是还没写完?好好在家写作业吧。”
这话一出,梦璇的眼睛顿时亮了!原本耷拉的小脑袋猛地抬起,撅着的嘴也咧开了,露出两颗缺了半边的门牙,眼里闪着光,连连点头:“好呀好呀,小爹,我听你的,就在家写作业!”那欢快的劲儿,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梦瑶冷淡的声音就从旁边飘来:“老三,你确定不去?”
梦璇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闷声道:“那我还是去吧。”
·
梦瑶和梦璇都去了周家寨外婆家,这个家里就剩下三个男人。
两大一小,小的那个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岩羊那颗躁动已久的心,又活络起来。
这几天可把他憋坏了!
别看秦域在秦大姐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实际相处中却极有分寸。顾忌着家里有孩子,回来后几乎没和岩羊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岩羊细想才发现,自恋爱以来,离秦域最近的时候,竟是住院时他趴在病床旁守夜的那几晚。
唉!这恋爱谈得,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岩羊暗自感慨。
他原以为秦域那么喜欢他,现在他都住进来了,秦域就算不整天黏着他,至少晚上也该去他房间坐坐,关起门来亲热一番。
可自打他住进来,除了第一天帮忙收拾屋子,秦域连二楼都没再上去过!
而且他忙得脚不沾地!身体刚好点就惦记着下地,做饭、喂猪、喂鸡,监督梦璇写作业、哄孩子睡觉……好不容易有点空闲,岩羊刚凑过去,那边手机支架就已经架起来了。
岩羊从没见过这么会给自己找事的人。
也没见过像他这样被忽视得如此彻底的“倒插门”。
怎么,编着编着,真把他当助理了?
岩羊可不干!
当晚,他趁着秦域洗澡的工夫,悄悄溜进了他和小老四的房间。
小老四已经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岩羊无事可做,便坐在床边静静端详。
不得不说,秦域很会养孩子。不过半年光景,这小家伙已不像当初那样面黄肌瘦,脸颊丰润了,头发乌黑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眉眼间竟有七八分像秦域。岩羊心头一软——但心软归心软,该碍眼还是觉得碍眼。
“你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睡觉了。”他轻声说着,并不干人事的把睡得香甜的小老四抱起来,四下张望,“放哪儿好呢?”
他想起似乎在二楼见过一个船形的长圆竹篮,秦域说过那是小老四小时候睡的,大了才换床。他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放回床上,转身上楼取来竹篮,铺好软布,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进去,盖好被子。
大功告成!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哼唧两声,岩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祖宗,你可别这时候醒!好在孩子只是被人挪动不舒服,翻个身又睡沉了。
岩羊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呈“大”字往床上一躺,望着头顶的木梁,心满意足。
于是当秦域擦着湿发走出浴室时,看到的就是床上多出的一大坨。
他动作一顿:“……”
“小老四呢?”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
岩羊咧嘴一笑,指着床边的竹摇篮:“这儿呢。”
秦域绕到床边,只见小老四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他松了口气,目光转向床上那个明显在耍无赖的人。
“过去点。”
岩羊见他没立刻赶人,顿时乐了,手臂一抬利落地脱掉上衣,结实的上身暴露在微凉空气里。他拍拍身旁的空位:“快上来,今晚我陪你睡。”脸上没有半分上半身被人看光羞赧。
秦域盯着他看了两秒,目光掠过对方线条分明的腹肌和含笑的眼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被子,直接盖在岩羊身上:“担心着凉。”
岩羊没皮没脸地笑:“怕什么,待会儿就热起来了。”
秦域擦头发的手一顿,耳根微不可察地泛红,却没有接话。
“啧!”岩羊得寸进尺,“你脸红什么?我说的是盖被子会热,你想哪儿去了?”他趁机逗他,“不害臊。”
秦域:“……”径自在靠近摇篮的床侧坐下,背对着岩羊,继续擦拭湿发。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在背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岩羊也不恼,反而凑近些,温热的胸膛几乎贴上他的脊背。少年身上刚沐浴过的皂角清香,混着自身雨后青草般的气息,丝丝缕缕钻入岩羊鼻腔。他深深吸气,凑在秦域耳边压低声音:“你好香啊。”
秦域猛地一颤,倏地起身,板着脸轻斥:“你属狗的吗?”心跳却漏了好几拍。
岩羊看着他泛红的耳尖,低低地笑出声。
真敏感。
“滚过去点。”秦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声音却没什么威慑力。他掀开自己的被子躺下,刻意留出一段距离。
岩羊心情大好。
等秦域躺稳,他又像黏人的大狗般凑过去,侧身支着头,在昏暗中静静凝视秦域的侧脸。秦域闭着眼,睫毛却轻轻颤动,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正好。
岩羊原本就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早已蓄势待发——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秦域黑白交织的发丝上时,忽然就没那么想不干人事了。
真可怜。
他抬手,极轻地从秦域头顶抚过,指尖温柔地掠过那些早生的华发,动作轻缓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方才的嬉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心滞的沉默。
这段时间秦域经历的事,他并非件件清楚,但只看这早白的头发,便能想象这半年来秦域过得有多艰难。
满打满算才二十岁的人,却已经历了这么多……
岩羊心疼起来。他又悄悄挪近些,手臂小心地环过秦域的腰,前胸轻轻贴上他的手臂和侧背。秦域的身体瞬间僵硬,却没有躲闪,也没有推开,只是闭着眼静静躺着,仿佛睡了。但岩羊知道他没有。
彼此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想不想去染个头发?”岩羊低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秦域鬓角。
秦域眼皮动了动,没有睁眼,只轻轻“嗯?”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岩羊又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他的唇瓣。
这次秦域听清了,却浑不在意:“没必要,费那钱干什么。”
“我请你。”
“你有钱?”秦域合理质疑。
岩羊还不知道那两万块的事已经暴露,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所谓——死不认账就是了,怕什么?于是他漫不经心道:“有啊!来之前刚跑完一场,拿了奖金。”
秦域依然将信将疑:“多少?”
“五万。”
“五万?”秦域顿时躺不住了,坐起身喃喃自语,“是不是只有我赚钱才这么难?”
想他这一年辛辛苦苦,又是卖菜摆摊,又是喂猪养鸡,加上短视频收入,累死累活才攒下八万多。再看岩羊和雪梨,一个拍条广告两三万,一个跑场比赛五万块,轻松得像玩一样。
秦域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
岩羊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愣了一瞬,失笑着将人从坐姿拉进自己怀里。他把脸埋进秦域肩窝,闷声笑起来,震动的胸膛透过薄薄睡衣传递过去。
秦域痒得不行,挣了挣没挣开,索性由他抱着,闷声问:“笑什么?”
“笑你可爱。”岩羊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指尖卷着秦域一缕半湿的黑白发丝,说:“这个世界上能赚钱的事就没有容易的。当然,刑法本上那些除外。”
秦域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他。
岩羊说:“这次是耐力赛。初一到初三,我在山里跑了两天,摔了三次。”轻描淡写,“差点没当场去见我太姥。”
秦域笑。
“装备也烧钱。”岩羊继续道,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一套护具顶你喂半年猪。车坏了更麻烦,零件等不起,有时候得自己连夜修。”他伸手,摊开手掌,指腹和虎口处是粗糙的厚茧和几道浅疤,“看,扳手拧的,机油泡的。”
“而且正规赛,名次不好拿,奖金也不如黑赛那么高。”
“黑赛?”
“嗯。”岩羊扯了扯嘴角,眼里那点漫不经心淡了下去,显得有些锐利。“地下黑赛,玩命的那种。没规则,只要能第一个冲破关卡,中途就是从其他车手头上碾过去也没事。而且这种赛事一般都奖金奇高,几十万、几百万。都有。”
秦域听得心惊,不自觉道:“你去过?”
“没有。”岩羊摇头,“我参加的都是正规赛事。黑赛太乱,背后牵扯太多,一不小心就是人命。”
“我又不缺钱,干嘛去冒那种险。”
秦域一颗心这才放回去,失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理智的。”
岩羊:“我一直都很理智。”
秦域:“是吗?”
岩羊:“不是吗?”
秦域:“不觉得。”
“嘿!你这人...”他立起上半身,作势要教训嘴比刀子硬的秦域,一转眼又变了注意,“管我是不是,来,先跟哥亲个嘴儿。”
说罢,不给秦域反应的时间便低头吻了下去。
“唔。”这亲嘴怪!
“别躲。”岩羊声音沙哑,“想死这滋味儿了。”
秦域便不躲了。
起初他身体还有些僵硬,但对方传来的体温和稳健的心跳声像有着某种魔力,一点点抚平了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随着岩羊的节奏变得绵长而柔软。
不知亲了多久,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攀上对方的后颈,掌心下是微凉的汗湿与温热的皮肤。
这个吻起初带着些许侵略性,却在秦域回应的瞬间变得深沉而缠绵,像一场久旱后的暴雨,冲刷着彼此心头残存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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