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邯却没有笑,他此刻,非常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那个跟踪犯,十有**就是陈诚。
他看着照片上神态各异的自己,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自己背后升起,一种久违的愤怒旺盛地在心口燃烧,又不知道从何处发泄。
他的一张俊脸上阴云密布,一双眸子带着毁灭欲和强烈的暴躁。他抓起这些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过去。
这个偷拍的虫似乎尤其喜欢捕捉自己的情绪,忧愁的、伤心的、沉默的、开心的,他的过去像是被一双眼睛**裸地偷窥着,就像开了一个洞的墙,他在墙这边活动,有虫在墙那边静静观察着他,注视着他的每一丝的变化。他在明处,对方躲在暗处……
“文邯,你小时候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哈哈。”吉礼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努力制造新的话题。
贺文邯没有接他的话语,他没想到这个雌虫不仅跟踪他,偷拍他,还有胆子拿走里面的东西,甚至在这里面换上了密密麻麻的照片。
此刻,他昨晚的窃喜、安慰,以及为那个雌虫做出的主观开脱,一下子就成了个笑话。这照片上的每一张他的脸,似乎都在嘲笑着他被那个看上去无辜的雌虫给耍了。
“宿主,我刚才查了一下,相机在星际没几台,要把照片洗出来,得去专门的洗印店。洗印店非常少,目前只在帝星、卡它星有两家。”123突然开口,作为高级的数据编码,它虽然在众多的系统中算不上成绩最优秀的,但也算及格。如此多数量的偷拍自己都没发现,实在是有点丢面子。
贺文邯没有回123,他拿起一旁的画轴,却敏锐地发现绳索也被虫动过了。
他打开画轴,一一瘫在地上打开。画轴里的画依旧是碳笔素描,画的长发男子都是没有脸的正静静地躺在地上。贺文邯一张接一张地看过去,但不管怎么看,这几幅画都显得非常的正常。
这个跟着他来到新月湖的虫,似乎只是恶劣地将自己的照片放在了盒子里,又取走了那副唯一有脸的画。
吉礼看着贺文邯的举动,对于事情的来龙去毛依旧是摸不着头脑。
他奇怪地拿起这些画,看到无脸男后虽然有点瘆得慌,但还是硬着头皮看了过去,不过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文邯,你来找的就是这个盒子?”吉礼不解,“这盒子是你自己埋的吗?”
贺文邯瘫坐在地上,点了点头。他穿着靴子,靴子上粘着叶子和泥土,显得很狼狈。
吉礼也跟着坐下,“照片和画,是你放在里面的?”
贺文邯的手揪着旁边的草,这里的草看上去绿油油惹虫喜爱,但实际非常坚固地扎根在土地里,而且边缘还带着稀疏的齿痕,用力去拔不仅会磨伤自己的手,还可能会划伤。
“画是我放的,照片不是。”吉礼等了好久,才听到贺文邯有点沙哑的声音。
“什么?!照片不是你自己放的?”吉礼傻眼。
就说,那照片拍的诡异,完全不像是正常拍摄的角度,正常虫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东西放在自己的藏宝盒里。
吉礼想着,正打算吐槽这个放照片的虫,突然又想起了这盒子的位置。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颤抖地指了指那些照片,另一只爪子抓紧了贺文邯的衣领,“这这这……那这照片哪来的?”
贺文邯脸色白着,看了眼吉礼,“应该是有虫一直在后面跟着我,我走了之后他取走了我的东西,放了这些照片进去。”
吉礼被贺文邯现在幽幽的眼神吓了一条,他看了看那诡异的照片,又看了看虽然脸色惨白但好歹还是个正常虫的贺文邯,想了想,还是把屁屁往贺文邯这边挪了挪。
“这个照片狂魔,动别虫的东西,不太好。”吉礼见贺文邯不说话,弱弱地点评了一句。
他们是上午爬的山,到了岩石这已经快下午三点多了,本来之前还艳阳高照,但现在却突然阴下来了,湖边的风吹来,周围又一副完全没有虫烟的样子,整的怪渗人的。
“你说得对,随便动了,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贺文邯转头,看着吉礼,眼神阴阴的。
吉礼被吓地小爪一抖,“嗖”地一下就松开了贺文邯。
“我问你,你觉得一个雌虫,长期跟踪一个雄虫,不仅跟踪,还偷拍,不仅偷拍,还拿走这个雄虫的私虫物品,换成是你,你会原谅他吗?”贺文邯歪头问。
吉礼咽了咽口水,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
“那我再问你,有一个雌虫,长得很合你眼缘,性格也很可爱,和他相处非常的舒服,但有一天你发现他可能是那个跟踪虫,如果是你,你会舍得离开他吗?”
吉礼对上贺文邯那双幽幽的水绿色的眼睛,忍不住转移视线,结果偏头看到和贺文邯眼珠颜色同款的湖水,更加害怕,只得低头盯着草。
他一边盯着草,一边摇头。
“为什么?”贺文邯问,他此刻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在听别虫的意见,又似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吉礼悄悄抬头看了贺文邯一眼,赶紧表达自己的看法:“从你的描述来看,他两极分化,说明你根本就不了解他,而且如果他是上面那个跟踪虫的话,那也太恐怖了。”
贺文邯用力拔了拔草,草没拔起,他感觉到新鲜的血液流了下来。
“如果他是有苦衷呢?比如虫格分裂?或者实在是太喜欢我?”贺文邯又说,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讽刺,笑容也冰冷得很。
吉礼低头看草,没看到贺文邯这个怪异的表情,便以为他还是不死心。
身为一个被过度保护的雄虫,吉礼虽然没有过雌虫追求过,但是看过不少关于雄虫和雌虫悲剧故事的本子。
其实有个故事他记得特别清楚,有一个雄虫对配偶要求非常高,因为一直都是单身,但后面有一天他突然发现有一个特别符合他审美的雌虫出现在他身边。这个雌虫非常美好,每一个动作或者举动都符合他的幻想,于是他接受了这个雌虫的求爱。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这个雌虫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美好,甚至表现出了非常强的占有欲。他忍无可忍,决定和这个雌虫分手,结果雌虫被刺激后,直接把他剁了吃掉,美称真正在一起了。
贺文邯丝毫没有被他分享的这个故事给吓到,表情平静得很,甚至还嗤笑了一下。
吉礼有点尴尬又有点怕怕的,他也学着贺文邯拔了一下草,却被那坚韧又粗糙的触感给吓到了。
他只好把手收到膝盖上,开解贺文邯道:“你别总是存着侥幸心理,哪有那么多苦衷。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我第一次见到你俩,虽然没见到脸,但也完全不觉得他有什么变态的气质。”
说到这,吉礼才突然发现了异样,他瞪大眼睛,嚷道:“不是吧,你们两个是变态虫,呸呸呸……不是,他是那个变态虫,那你之前的那个故事,是骗我的?!!!!”
贺文邯的表情稍微正常了一点,他有点心虚,又很愧疚,但却不愿再说谎了骗这个陪着自己的卷毛雄虫了,便点了点头。
“抱歉。”他开口,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雄虫。
吉礼气炸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愤怒得指着坐在地上颓废地看着他的贺文邯。
“你……”对上那双可怜的水绿色眼睛,吉礼稍微有点不忍心,但他一想到贺文邯这段时间一直在骗自己,就相当愤怒。
毕竟,自己可是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他想骂他,说他践踏了本雄虫的尊严和真心,说他不配得到自己的友情,说他没品没德是个谎话精,但看到贺文邯抓着草流着血的手,耸拉着的肩膀,他又忍住了。
“被自己气死了。”他咒骂了自己一句,然后转头就往回走。
只剩下坐在地上一脸失魂落魄的贺文邯。
湖面上的风似乎变大了,吹动着洒落在地上的照片,有几张照片被吹远了几米,掉到了湖边。贺文邯看着鼓动的画轴,看着自己旁边这个有点湿润的深坑,突然叫了下123。
“宿主,我在。”123化作实体,冒头。
眼前的雄子情绪格外的低落,金发似乎都黯然失色了。他穿着黑色的外套,低垂着头,露出了后方微微拱起的白皙的颈椎。
“有纸巾吗?”这一声很轻,轻地好像一下子就要被新月湖的风吹走了。
123懵了一下,如实回答,“宿主,没有的。”
一滴滴的液体掉到了青绿色的草丛中,润湿了草尖,融入了蓝星的土地中。风稍微大了一点,吹鼓起少年雄虫的衣服,吹散了那一滴滴滑落的很急的眼泪,也吹凉了少年掌间刚刚渗出的腥血。
123呆了呆,然后变成了一把小小的伞,想要替宿主挡住这到处作乱的风。
但它只是个数据流,这个小世界里唯一能看到它,唯一能感知到它的,只有眼前正在哭泣的少年。风吹过这把并不存在的伞,吹乱了那头金发。
123瞪着那看不见的风,转头变成了一卷卫生纸。
“宿主,有纸的。”
贺文邯抬头,他的眼角有点红,脸上还带着半干不干的泪痕,那双水绿色的眼睛蓄着泪水时,就像被吹出了涟漪的新月湖面。
山谷无虫,只有这只伤了心的雄虫和一卷浮在空中的卫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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