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虫都走了,贺文邯才从床上起来。
雄虫的病房里配了一间洗手间,贺文邯下了床,往那边走。
他太久没走路了,此刻下床,刚一动就摔到了地上。
摔倒的声音有点大,陈诚“啪”地一下把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狼狈的雄虫。
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脸上绑着纱布,金发的头发稍微有点长,遮住了雄虫那双绿色的眼睛。
陈诚愣了一下,他看着正在试图爬起来的雄虫,恍惚地觉出一种陌生感。
不忍看到眼前这一幕,陈诚赶紧过去,想把贺文邯扶起来。
“滚开。”贺文邯甩开了陈诚的手,冷冰冰地道。
他也无视了站在后面的贺泽洋他们,在他们的目光中慢慢地挪到了病床边。
他自己没力气站起来,只是坐在地上,靠着床。
“医院这边的康复训练什么时候开始?”贺文邯抬头,一只眼睛情绪流转,一只眼睛灰败无神。
“医生建议先正常进食,然后再慢慢进行训练。”贺泽洋说。
三年了,贺泽洋变化了不少,有点幼稚的气质变得成熟不少。
贺文邯点了点头,对着后面还在上高中的贺明昀招了招手。
“扶一下我。”他说。
贺明昀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三年前还在上初中,现在已经在上高中了。
他抽了点苗,长高不少,身上带着银链子,像个不良少年。
对上其他两虫藏着委屈的眼神,贺文邯又说:“你们以后不用来了,我会请虫照顾我。”
贺泽洋首先忍不住了,“为什么?”
贺文邯平静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道:“泽洋,你今年大四了吧,学校应该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吧。明昀高中,学业也紧张。”
他又看向紧紧盯着自己的陈诚,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借着贺明昀的力,重新躺在了床上。
贺文邯心里在想什么,病房里的贺泽洋和贺明昀都不明白。
但陈诚知道,对方肯定是恨着自己的。
高中时候自己对他做的事情、三年前弟弟对他做的事情,这两件事,每一件拿出来都让陈诚感到一种窒息的愧疚。
他自觉退出了病房,顺便带走了自己的陪护物品。
贺泽洋、贺明昀看着陈诚,有点着急地看着贺文邯。
贺泽洋道:“哥,这三年,陈诚哥有空就过来照顾你,虽然当初是陈木冲动了,但这也不关陈诚哥的事啊。”
贺明昀在旁边点了点头。
金发雄虫低着头,没有回应他们。
两兄弟都被贺文邯的操作尴尬到了,心里不由头疼,怎么躺了三年,大哥脾气变了这么多。
也不怪这两兄弟偏心,他们刚开始,的确很排斥主动来这里照看贺文邯的雌虫,但长久下来,两虫是真的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陈诚的真心。
陈诚收拾了好一会才把东西收拾好,然后看了眼低着头沉默的金发雄虫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你们也走吧。”贺文邯开口。
“哥,你这到底是在闹什么脾气啊?”贺泽洋无奈。
雄虫抬起头,水绿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冰冷,“滚吧。”
贺泽洋被呛了一下,脸都气红了,被贺明昀拉了一下,才委屈地擦了一把掉下来的眼泪。
贺明昀面对如今性情大变的贺文邯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推着贺泽洋出去了。
病房里空无一虫,贺文邯坐在床上,过长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他显得有点阴郁。
过了一会,有护士虫进来给他换了一下脸上的绷带。
绷带解下来的时候,贺文邯要求护士虫拿镜子过来。
对方犹犹豫豫,直到雄虫脸色变了,他才惶恐地把镜子拿了过来。
入目的是一张可怖的脸,他的左脸还好,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的伤疤。但右脸的情况就严重多了,由于巩污染,他右脸有一块至今看不到皮肤,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浅肉坑。除此之外,他右脸的其他地方都带着深浅不一的青黄色疤痕,就像一块块苔藓附在脸上一般。
贺文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镜子都差点没拿稳。他的手开始抖起来,却坚定地再次抬起镜子看向自己的右脸。
眉毛被巩污染后,已经长不出新的了,眼睛还好,除了眼皮上带着斑痕。他躺在床上三年,一直都是靠着挂营养液生活,即便如此,还是比以前瘦了很多,连带颧骨都突出不少。但是让他惊喜的是,他颧骨下方的地方还有一块好肉,正常的肤色,没有斑,也没有恶心的肉坑。
看到这小小的白色一块,贺文邯笑了笑。
他一笑,右脸一下子就变形了。一直好不了的肉坑甚至流下了一些汁水。
雄虫僵在了原地,就维持着那个笑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汁水流下。
护士虫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得差点按铃叫虫。
对于这个雄子的事情,他也听过不少小道消息,据说当初是被另一个雄虫打了,脑袋撞破了餐桌,搞得餐桌里的巩都溅出来了。
因为这件事,帝国还专门出台了法律,严谨将巩作为装饰品使用,同时限制珀利在餐桌制品上的使用。
在服务虫看来,巩虽然漂亮,但真的要严格小心,毕竟一旦巩和血混到一起,两者就会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形成巩病变。不过,珀利虽然硬度比不上钢、楛之类的金属,但作为餐桌,完全是合适的。毕竟一般虫也不会拿着头去撞餐桌吧。
他心里吐槽了一波,然后想到这个撞餐桌的雄虫,不由得有些怜悯他。
本来长得多好,可现在,右脸简直不能看了。
服务虫想到这,同情地看了一眼雄虫。
贺文邯现在很敏感,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护士虫的眼神。
“啪!”镜子在服务虫的旁边砸开,发出一声巨响。
“给我滚!”贺文邯瞪着一双左眼,吼道。
他的双像藤蔓缠树一样紧紧抓着被子,后背弓着,大喘着气。
有什么东西滑到了嘴角,带着股恶心的腥味。
贺文邯呆在了原地,他摸了摸那黏黏的液体,又凑近闻了闻。
真的是,一股,腥味啊……
贺文邯心里想。
贺文邯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贺泽洋和贺明昀两兄弟都来看过他,但每次一来,都被贺文邯冷着脸骂走了。
陈诚自从上次之后,就一直没有来过。倒是他的雄父雌父来看过贺文邯,贺文邯没骂,但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搞得两虫很尴尬。
唯一在贺文邯这里得到好脸色的,大概只有雄父贺盛源和雌父伊利路。
随着康复训练的开始,金发雄虫雇了一个雌虫来照顾自己,等他逐渐可以自己开始走路了,便把这个雌虫给辞了。
雌虫倒是对贺文邯有感情,想要继续照顾他,也被贺文邯骂走了。
慢慢地,整个第一医院都知道住院部有个脾气特别差的雄虫。
雄虫独自一虫待在医院的生活在一个月后结束了。
他除了脸上的伤需要每天换药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贺文邯出院这天,雄父雌父,两个弟弟都来了。
这些贺文邯都能预料,但他没想到的是,虫族的婚姻部也派虫过来了。
“阁下,介于您的特殊情况,我们特意等到您康复后才派虫过来和您沟通。”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虫。
旁边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雄虫接着说,“出于帝国婚姻法的变更,我们不得不提醒您,您出院后得和您的雌君住在一起,如果一年之内,你们没有孕育虫崽,帝国将会为你们提供全面舒适的生育辅助服务。”
贺文邯听得直皱眉,“雌君?什么雌君?”
眼睛虫和大背头虫被他的话惊讶到了,“这,您不知道吗?”
贺文邯看了看一脸心虚的一家虫,问:“我结婚了。所以,那个雌虫是谁?”
门外有点响动,贺泽洋等雄虫让了让,露出了站在那里的陈诚。
这还是贺文邯醒来后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对方。
过了三年,这个雌虫好像没有丝毫的变化,站在那里的样子,还是那么引虫注意。
贺文邯眨了眨左眼,“所以,你是我的雌君吗?”
雌虫肉眼可见的红了脸。
贺文邯扫了贺盛源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之处。
这个婚,似乎除了自己,其他虫全部知情。
“你过来。”贺文邯招了招手,脸色温柔。
陈诚走了过来,带着点不敢置信和迟疑,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傻傻得看向雄虫。
贺文邯被他这个反应逗了一下,但他却没有笑,只是让陈诚蹲下,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之前的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贺文邯开口,然后意料中的看到了陈诚震惊的眼神。
“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那就好好过,可以吗?”金发雄虫抱了下贺文邯,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陈诚转头,看了眼贺盛源他们,对方正在朝他疯狂点头。
说实话,文邯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如果愿意接受陈诚,那么当初约定好的协议婚姻完全可以变成实际婚姻,还不需要去离婚所折腾。
贺盛源等虫如是想。
陈诚眼里溢出点泪花,他回抱了一下雄虫,摸了摸他瘦削的肩胛骨,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
雄虫似乎心情很好,松开陈诚,嘴角也抿了抿。
陈诚看了看带着笑意的贺文邯,头一次觉得对方有点幼稚。他本就比雄虫大两岁,又多经历了三年的事情,和时间几乎停滞的贺文邯比起来,的确要显得干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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