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血流下来的一瞬间,陈诚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常年在战场上的军雌不像普通虫那样见血会慌乱,反而,血那刺激性的颜色能让他们瞬间清醒。
“先别管我,快去叫虫。”陈诚声音平稳,脸色不变。
贺文邯也跟着冷静下来了,他迅速起身,几乎是飞跃下楼,大吼道:“雄父!快来帮忙!”
贺盛源从研究室里跑了出来,见贺文邯扛着担架,心里明白是陈诚出了状况,也不问,一声不吭地大步跟着上楼。
一来一回也不过几分钟,但贺文邯和贺盛源把陈诚抬到担架上的时候,他却已经神情恍惚,眼睛半阖了。
贺文邯一边和贺盛源往升降梯那边赶,一边密集地唤着陈诚的名字。躺在担架上的雌虫已经意识涣散了,只偶然贺文邯唤得凄厉的时候他眼皮会微微一动。
两虫把他抬进了检测床上,滴的一声,一行红字出现:虫蛋成熟,分娩状态。
此时萧简从花园处赶来,见状立刻道:“现在动手术。”
贺盛源点头,把焦急的虫崽推了出去,又匆匆安抚了句“不要担心”,就转身去协助箫简了。
门在贺文邯的面前关上,里面的一切于他都成了未知。低头,他才发现自己自己的手上还沾着陈诚身上的血。血还湿着,只是早已经凉透了,冰冷地黏在他的皮肤上,像一条阴暗的蛇缠了上来。
怎么会流血呢?又怎么会晕过去呢?贺文邯用力握了握拳,他知道这不是正常的。一般来说,雌虫分娩前,只会分泌一些透明的津液,为蛋的产出提供润滑,在自然分娩的过程中,雌虫体内会分泌激素,帮助他们保持清醒。
所以陈诚的情况太异常了。
贺文邯了解他,知道这个雌虫意志力有多强,也正是如此,他才越发地惶恐不安,只能不停地在门口走动,以此缓解他脑子里那些无法控制的不好猜想。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贺文邯把这手术室门口的地都快走熟了,门突然打开了。
萧简提着保温箱出来了,他正想和贺文邯道喜,却见这虫扒开自己,冲里头去了。他挑眉嗤笑了一下,目光落在那颗格外大的虫蛋上,抓住良机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陈诚还没有醒过来,腹部**着,缠着一层层白色绷带。
“他情况怎么样?”贺文邯有些着急地问在旁收拾工具的贺盛源。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大,全看你怎么想。”贺盛源转过身,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虫崽。
“什么意思?”贺文邯皱眉。
“他孕囊内的虫蛋精神力攻击了母体,以后他不能再生育了。”贺盛源叹了口气。
“虫蛋攻击母体?”贺文邯眼里全是震惊,“怎么会这样?”
虫族历史上从来没有尚在孕囊中的虫蛋攻击母体的案例,当然,这只是从前,现在这个案例已经有了。
“可能是虫蛋内的雌虫崽精神力太强,或者可能是一蛋孕育两虫崽违背了自然规律导致了某些变异……总之,具体是什么原因排查不出来,”贺盛源一脸无奈,“毕竟,他腹内的那个虫蛋本来就不寻常。”
贺文邯不说话了,只是转过身,握着陈诚的手,像一尊停滞的雕像。
“雌虫并不热衷于生育,生育某些时候只是他们试图束缚住雄虫的一个工具。”贺盛源不忍心看到虫崽伤心,劝解道。
“我知道,”贺文邯心抽痛,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雄父,你知道的,我体验过不健全的痛苦,所以,我不忍心他也和我一样。”
贺盛源心中一酸,上前轻轻抱住了虫崽,“抱歉,雄父没保护好你。”
“雄父,你不需要自责,那只是一次意外。”
贺盛源声音沙哑:“保护虫崽是我和你雌父天经地义的责任。”
贺文邯却说:“他履行了这个责任,却因此受了伤。我帮不了他,也帮不了我的孩子。”他沙哑着声音,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贺盛源舍不得贺文邯伤心,他拿出手绢帮贺文邯擦掉眼泪,柔声道:“谁说你没用,现在还需要你好好照顾陈诚,以后还需要你好好照顾虫蛋呢。”
温热的眼泪再次从这个年轻雄虫的眼中涌出来,他没有回应自己的雄父,只是无声地落着泪。
贺盛源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帮他擦眼泪。
这边,萧简拿到虫蛋后,立刻就取出一管药剂,轻轻地浇在了虫蛋上。
药剂一滴不落地全被虫蛋吸收了。但很快,这只虫蛋就开始剧烈地震动,空气中的精神触角疯狂挣扎甚至妄图去攻击站在一旁的萧简。
可惜,它们还没碰到萧简,就像炸开的水花一样,四分五裂,落在空气中慢慢消失了
萧简哼笑了一声,轻轻摸了摸那颗已经没有动静的蛋,低语道:“好好沉睡,我的宝贝们,等你们醒来可会吓这个世界一跳哦。”
蛋出生的消息传到了其他虫耳中,到了傍晚的时候,这间偏僻又寂静的别墅就来了不少虫。
伊利路、黎儋等虫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甚至皇室也派虫过来慰问了。陈诚还在昏睡,因此这些虫都聚集到了楼下,先是去看了看还在保温箱里的虫蛋,而后又聚集到了一块讨论最近夜辰花4号星球出现的花朵未成熟便枯萎的异象。
亚雌、雌虫的精神力七十岁后会发生暴动,想要疏解这种精神海的暴动,只有两种方法,一是靠雄虫,二是靠精神力舒缓剂。而精神力舒缓剂的主要原料便是夜辰花,夜辰花自帝纪554年被发现后,皇室广泛栽培,此前从未出现过如此奇异的大规模枯萎的现象。
在众虫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些帝国变动的同时,黎儋来到了楼上。他打开门,便看到贺文邯正守在陈诚旁边。
“别守着了,你跟我出来一下。”黎儋拍了下贺文邯的肩膀,把他叫了出去。
眼前的雄虫脸色憔悴,眼周还泛着红,整个虫精气神很低迷。
黎儋细细打量了他一下,这才开口:“两个虫崽都平安,这是个好消息。”
提到刚出生的虫崽,贺文邯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他之前抽空去看了一下,虫蛋又大又圆,乖乖地躺在保温箱里。
见贺文邯的脸色有所触动,黎儋步入正题:“我听说你和陈诚打算解除匹配关系?”
贺文邯脸色错愕,对上黎儋审视的目光,他下意识想解释,却发现黎儋说的都是事实。至少,在回到主星前,他曾经很多次想过这件事。
雄虫的沉默让黎儋的脸色难看了一瞬,他向来温和的目光里闪过些许锋芒,“我已经从你雄父那听说了陈诚的事了,他以后不能再生育了,对吗?”
贺文邯知道自己之前的犹豫惹了黎儋不快,立刻就点头回应。
“他是为了你们的孩子才受的伤。”黎儋直接道。
贺文邯这会知道黎儋的来意了,他解释道:“雌父,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和他解除匹配关系的,这是我欠他的。”
黎儋深深地看了贺文邯一眼,叹了口气,“你进去看着他吧,他应该快醒了。”
贺文邯总觉得黎儋好像比之前见面消瘦了不少。他转身要走,却忍不住回头道:“雌父,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黎儋没看他,只是有些不耐烦地一别手,让他进去。
贺文邯只得听言离开了。
等雄虫的身影消失,黎儋挺直的腰垮了下来。他站在廊道的窗口边,望着外面摇曳的绿色,喃喃:“亏欠吗?也好,听着比爱更有保质期。”
陈诚醒来的时候,一眼就对上了贺文邯那双惊喜的绿色眸子。
他抬头,摸了摸贺文邯的眼睑,“怎么弄的?都红了。”
贺文邯抓住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支支吾吾道:“这个…嗯…不小心揉的。”
陈诚知道他是哭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贺文邯心里一酸,眼眶微微湿润。他哑着声音,在陈诚床边蹲下,眼睛平视着这只还躺在床上的病虫,“是我应该抱歉,我没照顾好你。”
陈诚那双还带着病气的棕色眼睛眨了眨,他回握贺文邯的手,慢慢收紧。
“你知道吗?我晕倒之前想问你一件事,可惜还没开口,小崽子就急哄哄要出来了。”说到这,陈诚笑了一下。
贺文邯也跟着他笑了笑,“你问,我就在这。”
陈诚眼睛弯了弯,终于把那个困扰了他七年的问题吐了出来:“你能告诉我,你当初我和分手的真正原因吗?”
贺文邯愣住了,他想过陈诚会问他对他的感情、会问虫崽的情况或者自己的伤,但他没想到陈诚直接跳过这些,把问题搁置到了数年前——他们刚认识不久时。
“你…真的不知道吗?”贺文邯小心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陈诚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眼睛带着悲伤,“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应该知道,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
贺文邯安抚性地摸了摸陈诚的手背,他明白了,这件事或许没有自己当年想的那么简单。他吐口气,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分手前,我去了躺蓝星吗?我骗你说是去考察,实际上我是去找我当年埋在那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陈诚疑惑。
这话惹得贺文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画轴。”
“画轴?什么画轴?”陈诚皱眉。
“你真的不知道吗?”尽管意识到两虫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但贺文邯完全搞不明白为何陈诚一脸和自己无关的模样。
“知道什么?”见贺文邯脸色不好,陈诚有些着急,又不小心扯动了自己的伤口,痛苦地蜷缩了一下。
贺文邯赶紧掀开被子,看了下腹部的绷带,见绷带上没有渗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埋怨自己刚才语气太重,立刻补救道:“你乖乖躺在床上,我们慢慢聊这件事,好吗?”
见陈诚点头,他才重新蹲下,和陈诚接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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