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的不过是些新奇的思想和见识,不一定能干过那些老狐狸。
来都来了,虽然前路渺茫,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自然要努力去做。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楚君才让人进来,铺纸磨墨。
第一件事,还是把毛笔字练好,入乡随俗嘛。
作为现代人,楚君早就习惯了硬笔书写,上了大学以后更是连笔都懒得摸一下。
现在闭门思过,躲得了一时半会,难道还能躲避一辈子?
好在原主的肌肉记忆还在,就是手没有力气,写出来的字像模像样,只是徒有其型,没有内在风骨气韵而已。
楚君也就是小学练过几年毛笔,知道怎么拿笔而已,才练了两张大字,胳膊就有些受不了了,搁下笔,甩了甩胳膊。
一旁伺候的吴三福看不出来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个字没有以前的精气神了。
随即吴三福就为太子找好了借口,想必是遭到申斥,内心伤痛的缘故,只好开口劝解:“陛下到底是为您着想……”
面对这个对原主最熟的人,楚君害怕多说多错,只是沉默不语。
吴三福虽说是陛下派来的,但好歹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心里自然是有感情。
若是寻常百姓家,父子俩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这是皇家,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吵架了,吴三福也没有资格多嘴,只是心里担忧。
这时,有人在书房外禀告,说是祝夫人求见。
楚君忍不住搁下笔,祝?
吴三福忖度着太子的心意,小心询问:“殿下?”要见吗?
看懂了吴三福的意思,楚君陷入沉思。
很显然,这个档口突然有位祝夫人出现在东宫,不出片刻,这个消息就会飞速传播。
见是肯定不能见的。
刚有这个念头,楚君心头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情绪。
这位祝夫人是已故皇后的表姐,两人情谊非比寻常。
太子年幼失恃,祝夫人就经常进宫陪伴,弥补了缺失的母爱。
这些记忆突然翻涌,楚君也忍不住心软。
心软归心软,到底是旁观者清,楚君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
既然皇帝不希望太子插手,那楚君就不掺和,先缓解两人间紧绷的关系。
楚君没有说话,吴三福心里清楚答案。
只是……
吴三福忍不住抬头偷偷瞧了一眼楚君,却发现太子神情平静。
正在这时,楚君察觉到吴三福的视线,给了个疑惑的眼神。
吴三福下意识地低下头,态度恭敬:“祝夫人最爱东宫的点心,殿下您看……”
楚君知道这位大太监的意思。
他看着太子长大,清楚太子的脾性,这次退让可能是因为皇帝,但是心里还是有这位姨母的,身为奴才,自然要提醒主子。
如果是原来的太子,肯定会同意,不过是几块糕点而已,还能安抚人心。
可在别人看来,虽然太子没露面,会不会是什么暗示呢.
楚君初来乍到,还没完全摸清楚状况,现在是能苟就苟。
皇帝让他闭门思过,实际上也是一种保护,隔绝了外人,可要是太子自己作死,那就没办法了。
而且……
“祝夫人是怎么到东宫的?”
楚君也是这么一问,在他的印象里,皇宫守卫森严,外人若想进宫可不容易。
吴三福想得更多,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头低得更低了:“那老奴去回复祝夫人。”
也没提什么点心,吴三福退下。
楚君能感觉到吴三福不同寻常的态度,也不知道这个心眼多的大太监想到哪去了。
不过跟楚君没关系,既然皇帝有意保他,那他就好好苟着。
反正最后是顺利登位,目前父子俩的关系也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三皇子想把太子拉下去,皇帝第一个不同意。
祝夫人是太子的姨母,吴三福可不敢随便派个小太监就打发了,而是亲自到门外,陪笑着说:“祝夫人久等。”
祝夫人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
命妇进宫本应按品级穿上冠服,只是祝夫人并不是为了拜见后宫之主,私心作祟,装扮比较素雅。
以祝夫人和太子的关系,自然拥有特权。
可是这次,在小太监进去通报的时候,祝夫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外,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袖子里的两只手紧张地纠缠在一起。
吴三福出来后,祝夫人神经紧绷,也不知道到底在期待什么。
“无事,太子殿下他……”
吴三福微低着头:“太子殿下事务繁忙,夫人还是请回吧。”
祝夫人的心重重地落了下来,被袖子遮挡住的手蓦的失去力气。
力气卸下来后,祝夫人才察觉到浑身酸疼,一向挺拔的身姿看起来有些佝偻。
可是不消片刻,祝夫人又立刻挺直脊背,对着吴三福轻轻福身:“多谢公公。”
吴三福侧过身,不敢受礼。
祝夫人转过身,慢慢离开东宫,嘴角扯出轻松的弧度。
若非祝家人逼迫,祝夫人并不想来见太子。
她明白自家儿子的脾性,也知道这次在劫难逃。
身为母亲,祝夫人不是不心痛,可若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让太子陷入非议,这不是她想见到的。
听完吴三福的转述,楚君对于这位姨母倒真的有些佩服。
只是身体里的灵魂团子恹恹的,有些难过。
楚君不知道系统对于原主的灵魂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说好的影响不了他的呢。
虽然确实无法影响很多,但是这么一个团子天天散发“我好伤心”的气息,这让楚君莫名有些心虚。
楚君只能一边练字,一边在心里劝说团子,这样才能保住姨母的性命。
大概是听明白了,那股子气息逐渐消失。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太子坚持保祝嘉荣,惹恼了皇帝。
皇帝认为太子懦弱的根源在于这位祝夫人,所以直接把祝家全家流放。
最后太子收到的消息是,祝夫人在流放途中不幸落水身亡。
姨母的死也算是父子俩关系恶化的重要节点。
在过来的这几天,楚君除了练字,也并不是无所事事,至少书架的律法翻了一遍。
按照律法,如果证据确凿,祝嘉荣顶多被除官,然后流放三千里,罪不至死,若家人不知情,也不会祸及整个祝府。
当然,在这里,皇权至上。
原时间线就是因为皇帝发怒,才会牵连。
楚君现在只要不插手,还能保下祝夫人的命。
这是楚君来的第一场转折,不仅关系到自己,也关系到原身记忆里温柔可亲的姨母,不容有失。
只要能保住祝夫人,那么楚君就有信心继续往下走。
在脑海里再三复盘整件事后,楚君忍不住叹一口气。
希望如此吧,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从小到大除了玩游戏认真动过脑子外,就没有这么用心过。
楚君下意识地伸手,摸过盖碗就喝了一口,温度适中,口齿留香,提神醒脑。
瞥了一眼不远处低眉顺眼的吴三福,楚君心里叹息:真没一个简单的人。
感叹完没两天,楚君就被通知要去见最不简单的那个人——原身的父亲,这个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大晏朝的皇帝。
楚君慌得一批,不仅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要早起。
传来的口谕就是让楚君在皇帝去上朝之前等着。
楚君努力地把古代的时辰和现代的二十四小时结合起来,最后悲催地发现,自己三点多就要起床。
这是人干的事?
而这次,吴三福的叫醒服务就没有前几天那么轻柔了,在发现叫不醒楚君之后,直接让人上前服侍。
而楚君则是被一阵冷风给叫醒的,这个时候他已经穿上太子朝服坐在步辇上了。
外面乌漆嘛黑,天上的星星正亮着。
楚君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明亮闪烁的星星了,这种欣喜冲淡了一点紧张气氛。
但是楚君万万没想到,他到的时候,他那个父皇还没起床。
楚君表示理解,毕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但是他不接受!
无论楚君在心里如何吐槽,在面对皇帝的时候,仍旧有些发憷。
以至于被领到皇帝面前的时候,楚君还有些懵。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看书,长久的寂静让皇帝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楚君。
楚君立刻就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记忆里,太子这个时候就会行礼口称“父皇”,但是楚君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管一个陌生人叫爸爸。
“你在怪朕?”
不过是一句话,语气甚至平平无奇,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跪下磕头,就连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都跪下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压力却越来越大,楚君甚至能感受到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害怕得颤抖。
宫人的命,在皇宫里不值一提。
无谓的坚持有些可笑。
楚君按照记忆里的动作行礼,艰涩地开口:“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早起还没回过神。”
皇帝看了一眼楚君,有些惊讶,心情好了很多。
自立储之后,太子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毫无顾忌地说些亲昵话了。
此时再看跪着的这些人,皇帝很大方地挥手:“退下吧。”
太监和宫女们利落地后退,最后偌大的寝宫就只剩下楚君和皇帝。
“太子可知朕找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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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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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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