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方雪霁看向“医生”，后者知道他不懂，解释说：
“E级污染区给人带来的数值是0到150，D级是150到300。超过300，污染区就会有实质性的变化，形成只进不出的领域。”
“一般来说，人的污染值只要超过100，就会有异化的风险，异化潜伏期因人而异。”
“在异化的人群中，少数人运气好，还可以保持神智，把异化当做自己的能力；但大多数人都是运气不好的，会变成刚才那样的东西，成为污染区的一部分。”
“现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找个安全的地方蹲着，赌自己是幸运儿，有命等到其他猎人过来把那个封印物灭活。”
“要么，我们拼一把，自己去灭活，生死把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怎么可能做得到！”
短发近战崩溃地抓自己头皮，侦查瘫倒在地。
怪不得他们现在状态这么差，他们的抗污防具只是D级水平的，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进入这个C级污染区，在高污染中暴露已久。
C级防具比D级防具贵得不是一星半点，他们省钱的时候，从没想到过今日的意外。
死寂与压抑中，只有方雪霁淡定地看了看自己的系统。
有甲虫和短发近战给他的法力补给，他现在的时间已经宽裕很多，没必要当即就抢别人的法力。
而且，活尸越多，意味着会攻击他的虫子就越多。就算不从这些人身上获取法力，以他根本不受污染的体质，他完全可以一直待在这片污染区里，饿了就去骚扰一下甲虫。
……但他还是想出去。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封印物？
封印物都是经过灭活和封印处理过的，他能跑能跳能杀人，怎么看都不像吧？
异化**？
他看起来很正常。
而且，虽然“医生”没有说S级的污染区是怎样的，但肯定很高。现在他周围这些人的污染数值连100都没超，说明他没有污染他们。
人？
人不会靠吃法力维持生命，也不会不受污染影响。
思来想去，他还是得去找妈妈。
妈妈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就像舅舅是给他名字的人。她应该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把系统拉到最下，他脑海里忽地响起“叮”一声。
【检测到主体周围环境异常。】
【正在计算路径……】
【3、2、1……】
【叮！发放针对主体当前环境的区域性任务：回收C级封印物】
【任务奖励：修行点*1】
这破系统还带智能检测的？
又是修行点？
结合之前这些人对法力和修行者的关联度，还有这个近战攻击时使用法力。
方雪霁推断，这个世界上不仅存在封印物、污染，还存在能使用法力的修行者，比如短发近战。修行点，应该就是修行者在修行过程中需要用的东西。
可是，这个连周围环境和封印物等级都能智能检测的系统，却频频要给不是修行者的他发修行点作为奖励，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认为他能用修行点去和修行者换东西，还是……希望他也成为一名修行者？
这个系统，有自己的想法吗？
方雪霁又用力戳手上的暗纹，但系统发完任务就不理他了。
算了，出去之后再说吧。
方雪霁俯视周围几个绝望的人类：“我选第二种，我要去回收那个封印物。谁和我一起？”
赏金猎人们纷纷一愣，眼里亮起希望。
越靠近异化**，受污染影响就越大。这个少年完全不受污染，绝对是深入污染区、回收封印物的最佳人选。他一个人进去，他们在污染区边缘等，是最好的了。
他们正愁不知道怎么让少年乖乖去回收封印物，现在方雪霁能主动开口说要去，简直是一朵俊俏解语花。
然而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们便听方雪霁又说：
“留在这里要费武器保护自己，还可能依旧异化，简直是又费武器又没什么用。谁不去，我可以帮忙杀死，正好早点结束你们的痛苦。”
赏金猎人们：“……”
短发近战愤然：“你是在强迫我们吗？杀死我们？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真以为……”
一线刀光照在短发近战脖子上。
短发近战未说完的话，变成血液呛进气管的“嗬嗬”声。
在场敢来污染区回收封印物，都不是猎人新手，却无一人反应过来方雪霁出刀的动作，只能瞪着倒地濒死的短发近战。
绿幽幽的月光下，少年提着染血的短刀，漠然地看着他们。
他们这时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这个准备用来当炮灰、被胡茬大叔觊觎的少年——
少年的确长得不错，更何况俗话说“一白遮三丑”，那张脸说是黑白分明、如水墨勾勒也不为过。但现在一看，少年的肤色……是不是白得过分了？几乎没有血色，简直能和那些活尸来场“选白大赛”。
经过之前胡茬大叔的扒拉、逃跑时的动作，少年的领口歪了一些。可露出的，却不是应有的保暖服，只是一段雪白的脖颈。
这里不是平均气温只有-20℃的齐克威亚荒原吗？
穿这么单薄，怎么没冻死呢？
而且，这里是恐怖的C级污染区，这个少年明明没有戴防具，污染值却一直是0……
侦查牙关打颤，喃喃问：
“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方雪霁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扭了扭刚刚出刀的右手，补充过法力后，他感觉自己的动作敏捷有力很多。要是再面对压过来的胡茬大叔，一脚就能给他脊椎踹断。
他蹲下来，手指戳了戳短发近战渐凉的身躯，疑惑嘀咕：
“咦？法力没有析出吗？”
“医生”弯腰，从近战尸体上取下一把短刀，丢到方雪霁怀里：
“别管那些了，出去最重要——用这个。我不打架，刀很普通，他的刀比较好，说不定砍得动活尸。”
“医生”又向其他猎人：
“你们怎么决定？温馨提示，现在死掉比异化死掉要痛快很多。”
那你怎么不现在死？
方雪霁狐疑地瞄“医生”。
刚才，其他人都惊慌失措检测自己的污染值时，唯独“医生”淡定自若，没有去测，还能帮人醒大脑。
污染的第一步大概就是降低理智，莫非这人也能免疫污染吗？如果存在先例，那为什么其他人对他污染值是0反应那么大？
*
人总是会抱有一定侥幸心理的，尤其是面对压倒性的困境时，希望便只能小心翼翼地去拉扯奇迹的裤角，渴求它毫无道理地眷顾。
剩下的三个猎人很快起身，跟在方雪霁和“医生”身后，朝污染区更深处前进。
他们小心翼翼避开游荡的活尸，方雪霁边走边观察，发现这些活尸的异化特性几乎一模一样：
腹部有甲虫，身体冻得邦邦硬。
这些虫子应该不会商量着如何同进退，相同大概是因为那个失控的C级封印物的污染。那作为它们的老大，它应该有更特殊的异化表现吧？会是什么样子呢？
方雪霁想到“医生”刚才所说，问：
“二次异化是什么？”
“一般由是‘共鸣’引起的。”
“医生”跟在方雪霁身侧，脚步不急不缓，
“污染引起精神力下降后，人就会出现各种不理智的行为，这属于他们个人的异化特性。”
“但由于封印物的污染力更强，他们的异化特性很快会被淹没。”
“而有一些人，他们在沦为异化**的同时，本身的异化特性与封印物产生了共鸣，就能相互融合、进化。在成为封印物的一部分时，也改变了封印物。”
“所以，经过二次异化过的封印物，往往会展现出更多人的特性，比如……”
“比如那样？”方雪霁问。
为避免被活尸发现、消耗火力，他们没有点灯。方雪霁的夜视能力似乎比其他人出色许多，在他能看到的前方三百米左右处，有一堆聚在一起的帐篷。
那或许是前人留下的扎营休息点而已，不足为奇。可偏偏，帐篷上空炊烟袅袅，帐篷里有人影在活动忙碌，像是有人在做饭。
方雪霁抬脚就走过去，见营地中央，许多个露营桌拼成两个长条大桌，桌边几乎坐满尸体。
他们的下巴都已经脱臼，腹部高高隆起，像快撑爆的皮球。
但和外面的活尸不同，他们对方雪霁的来到视而不见，浑浊的眼球只盯着面前的空碗。
方雪霁拿轻轻戳了戳其中一具活尸的皮肤。
它们的皮肤柔软而有韧性，这意味它们可能不仅保持着原有的防御力，还可能动作更加敏捷，不再是火箭筒一打一个准的“固定靶”。
被戳的活尸动了一下，抬起脑袋，下巴一开一合：
“干嘛。”
“……”方雪霁以为这玩意儿对他视而不见，也不会理他，没想到还能对话，“不干嘛。”
“不干嘛就坐下吃饭。”活尸喉咙里荡起得意的声音，“我们今天晚上要煮牛肉吃，那个该死的安格肯定会被香味吸引过来，我们吃着饭就能把完成悬赏。”
安格是谁？悬赏？
方雪霁警惕地盯着这些活尸，这里的活尸和外面的活尸，说话内容和说话方式都很不一样。
难道，它们不仅吸收了某人的异化特性，还保存了人的记忆？
万一这些活尸还会使用人类的武器怎么办？尤其这些人生前还是赏金猎人！使用法力还好说，要是端起枪支炮弹对他突突，简直完蛋！
最重要的是，这些活尸的数量还不少……方雪霁收起刀，决心确定正确目标前绝不打草惊蛇。
不过，这些赏金猎人不该是来回收封印物的吗？
它要用来换赏金的，却更像是人。
莫非，它们不是后来来回收封印物的赏金猎人，而是之前携带着D级封印物的那批？
方雪霁还想顺着再问几句，面前与他搭话的活尸，却忽然咯吱咯吱转动了脖子，两颗乱转的眼珠对准了方雪霁：
“你，怎么是个生面孔。”
“我们管理局里，没有你这样的人。”
“你不会是安格吧？”
听到关键词，周围的活尸们都有了反应，转动脖子齐齐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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