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银莲看到逐不宜拿出留影石,脑袋空白一瞬。
作为枕边人,她最清楚丈夫秉性,逐宗久骨子里强势又霸道,若知道自己的妻子跟属下在一起,无论是真私通,还是暗中联合,在他看来都是背叛。
花银莲眼底浮现一抹厉色,却很快掩饰过去,柔声道:“不宜你要相信花姨,花姨跟丰裕长老真的没什么。”
她转头看向丰裕长老,带着哀求:“长老,你赶紧给不宜解释啊。”
“跟一个心性恶劣之徒解释什么?”逐丰裕将花银莲护在身后,浓眉凝皱,虎目肃然地看向逐不宜,伸手过来:“背后偷听已是不对,交出留影石。”
他比花银莲更担心两人关系的暴露。
他除了是血魔宗长老,还是昭明寺执法者,执法者需守身持正,不得有任何污点,否则将身败名裂,遭受比寻常修士酷烈百倍的惩罚。所以,留影石他要夺回,逐不宜这个知情者是个麻烦,也要除掉。
无垢刀刃折射出一缕寒光。
乐窈作为兵器,对杀气感知最为敏锐,感受到逐丰裕的杀意,赶紧震荡着提醒逐不宜警惕。
逐不宜却像完全丢掉了求生欲,威胁完花银莲,还扬眉挑衅逐丰裕:“长老,你的大刀让我好害怕,能不能收回去?不然,不然那我也要拔剑了。”
挑衅中还带着威胁:“无垢刀可是我母亲所铸,你觉得此刀比断情,哪个更厉害?”
逐丰裕面色一顿,昨夜他见过断情与九霄碰撞后的下场,断情被撞出了裂纹,宗主疯魔了一般,至今还在找炼器师修补,而九霄剑却安然无恙。
他的无垢,也是司容瑶所铸,比不上精心锻造的断情,更莫说九霄。
逐丰裕脑中飞速转了一圈,怒极反笑。
想不到他当昭明寺长老多年,还有被一个小儿威胁的一天。
但这小子,以为仅凭一柄剑,就能胜过他了吗。
“武器没了,换一个就是。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逐丰裕冷冷地看向对面的小子。
逐不宜敬佩道:“长老说的对,倒是晚辈班门弄斧了。没想到长老高风亮节,不为外物所折服,佩服佩服。”
万般佩服的逐不宜,话锋突一转,“所以昨夜潜入我木屋意图偷盗九霄剑的,肯定不是丰裕长老。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了一晚上,唉……”
逐丰裕被这一声叹得警铃大作,心中顿时升起不祥预感。
同血魔宗其他长老都认为逐不宜已沦为了废物不同,他反而觉得要对此人加重防备。
当年他挖去这崽子的灵丹后,始终无法安心。
逐不宜除了卓绝的修炼天资,心智也异于常人,十年前在那样小的年岁那样复杂的情形下,被发配去死域一样的乱风城都能不死,还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邪魔灭杀殆尽,可见其能耐和狠厉。
若说以前,他还能倚仗多活百年压他一头,可在逐不宜没了灵丹后,他反倒像同时没了弱点般,再也摸不清路数。
因此,即便逐不宜不能修炼,逐丰裕仍不放心。
几次斩草除根,却屡次被他躲过,逐丰裕愈发不放心。
仇恨已结,这小子留着必成祸患。
逐不宜深深看一眼逐丰裕,叹了口气:“长老知道,我没有灵丹,得到九霄剑后那叫一个寝食难安,生怕护不住神剑。为了防止别人盗剑,我就在剑柄的朱雀眼上涂抹了融丹毒,此毒无色无味,却会顺着肌肤肌理渗入身体,先腐蚀掉五脏六腑,再腐蚀灵丹,哪怕是一个元婴老祖,也能慢慢变为废人。”
乐窈听得一愣一愣:“你何时涂的毒药?”
逐不宜拍了拍衣袖,似在掸去某些灰尘:“刚刚。不过阿窈莫担心,没有涂抹在剑上。”
乐窈:“刚刚?”
对面,逐丰裕也是一脸惊疑,不由想到放在储物戒里的朱雀眼珠,他昨夜虽没带回九霄剑,却也抠掉了剑柄上的朱雀眼,只是带回去才发现,这颗朱雀眼不过是一颗平庸无奇的石头。
他立刻想到,肯定又是这小子耍的花招。
逐不宜奸猾狡诈,早就算准了他回去,准备了一切。他当宝贝抠走的朱雀眼,就是他对自己的嘲讽!
……这就冤枉逐不宜了,谁能料到,通身是宝的九霄剑,唯独眼珠子是一颗平庸无奇的黑曜石。
逐丰裕定定地看向逐不宜,手摁在无垢刀上,“有解药吗?”
逐不宜摊手:“这谁知道呢,毒药又不是我配的。”
“好,好的很。”逐丰裕气笑了,举刀袭向逐不宜!
“长老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无垢刀还没抵达逐不宜命脉,先被两道防护拦住了。
第一道是九霄剑,几乎在攻势发出的瞬间,就铮然出鞘,朱雀火影张开华美至极的双翅,将他护在羽翼下。
同时,朱雀赤目生怒,口中喷火,袭向逐丰裕。
逐丰裕立时以无垢刀去挡,出刀那一刻,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撤刀,却已来不及。
火线擦着刀尖而过,只闻得一声怵目惊心的刀裂声,无垢刀一分为二。
无垢刀,毁!
逐丰裕眼下喉咙铁锈味,注视着断掉的无垢刀。
不知为何,心底忽然腾升起莫大的愤怒。
下一刻,他咽下喉咙腥甜,周身气流汇集,掌心聚起灵力,正要拍向逐不宜,背心却不期然被一柄凉刃顶住。
他不可置信地回首。
——花银莲。
花银莲不知何时掏出的匕首,顶在了逐丰裕背上,哭得梨花带雨:“长老,你万不能伤害逐不宜。”
乐窈愣住了,哦豁,花银莲居然出手保护逐不宜?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逐不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花银莲:“想不到花姨如此爱护我,真的感动。不过丰裕长老太可怕,先失陪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逐丰裕,转身就要离去。
可才走几步路,忽然闷哼一声,弯下腰紧紧捂住丹田。
随即,像故意遮掩什么,加快步伐离开,背影仓皇。
逐丰裕见逐不宜捂住了丹田,眸色暗了暗,随即嗤笑一声。
他当初留了个心眼,挖丹时用了逐仙铃的彩蝶剑,并在剑上淬了毒。
这小子再怎么狡猾,终究逃不出他手掌心。
今晚,他休想再走出这座山。
花银莲见逐不宜离开,眼神幽微。
逐丰裕身影一动,回身握住花银莲的手,阴鸷地瞪着她手中的匕首,“你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只有他死了,你和飞羽仙铃才能高枕无忧!”
花银莲眼神躲闪,眼睛一眨,落下泪珠:“我知道长老是为我们母子好,可终究是我们对不起阿瑶,当初她明明对我们那样好……”
提到司容瑶,逐丰裕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
当初司容瑶确实对他有恩,他的功法、他的无垢刀,还有现在的地位,都离不开那女人的协助。
愧疚在心中激荡,可下一刻,听到身边女人悲痛的泣声,眼底又重新漫上阴暗。
“你答应我,不要再伤害不宜了!”花银莲泪流不止。
“好。我不动他,你先回去好吗。”
逐丰裕温声劝说花银莲,许久,才劝得花银莲止住泪。
花银莲戴起斗笠,悄悄离开血炼山。
逐丰裕注视着花银莲远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眼底的温柔轰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杀机。
他转身,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银莲为何护着逐不宜,可这小子的存在,对于他对于银莲母子三人,都是隐患,今日不除,来日死的就是他们。
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司容瑶,可既已对不住,索性就摒弃愧疚,一直对不起下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逐不宜如今病发,是最好的灭除时机。他有预感,错过这次,那小子就再也对付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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