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几步邹北期就累得气喘吁吁,腹部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扶着医院走廊的墙壁,掏出手机找人求助。
现在可能会在附近的人——
“衡时,你现在在哪?”
“医院,还没进楼。怎么了?”
第一医院门口开车到中心医院只需要几分钟。
“我朋友可能要做傻事,我来不及了,你马上过来。”邹北期紧张得抿了一下嘴唇,“求你了。”
“中心医院?等我。”
邹北期深吸一口气,依然不放弃左拐右拐地走着,发现衡时已经停在电梯门前摁下按钮。电梯迟迟不来,他急得不断用手指抓挠掌心,直到一股暖热骤然缠住他的腕部。
他侧过脸望去,衡时已然抓过他的手腕。“没事的。”
“可是电梯……”
叮咚一声。
“到了。”衡时拉着他走进电梯,“不要慌。”
衡时另一只手还伤着,邹北期按下顶楼的数字。电梯不能直通天台,衡时让邹北期不要急着赶过来,顾好身体,自己则快速踏上楼梯。
邹北期用自己能承受的最快速度步行赶往天台,只见林回汐站在边沿,一只脚已经踏上围栏,怀里还抱着正在熟睡的小女孩。
围栏很矮,挡不住高远处不断延伸的蓝天,密密麻麻的楼房,漓湾市的光景仿佛在高空视角下一览无遗。林回汐的视线木然地落在其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似乎是对这座城市没有半分留恋。
“你不知道……我们一家搬来漓湾市,没多久女儿就得了病,去了好几家医院检查都找不出原因,来到中心医院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诊。”林回汐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后来丈夫因为女儿的病坚持要和我离婚,女儿的医药费那么贵,他还要把钱要回去……我给亲戚朋友都打了电话,不是没钱借就是不肯借,房子都是租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等衡时开口,邹北期先没忍住凑上前:“我和盛晚钟说,把你的事报道出去,会有好心人的。”
“来不及了,她的药一天都不能断,我已经连明天的医药费都凑不出来了……”
“我应该有钱,可以借给你。”邹北期下意识开口。
林回汐一愣,回过头望向邹北期:“真的?”
“真的,你先下来吧。”邹北期慢慢走过去,衡时先一步凑近女人,朝她伸手。
林回汐这才慢慢从围栏上下来,衡时帮忙将她的身子扶正。她视线一转到邹北期身上,就忍不住落眼泪,嘴里都是道谢的话,要不是衡时制止及时,她可能还要抱着女儿下跪。
加上睡着的小姑娘,四个人一起从天台下来。邹北期在最后,衡时的话音蓦然跳进他的耳朵:“这个病没有这么严重,但是需要长期服用高价的特效药,前期用药会比较频繁,后期恢复好大概一年只需要用几次,寿命应该也能延长到几十年。”
“谢谢你告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时候……”林回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这就给盛晚钟发消息让他帮忙,他肯定乐意的。”邹北期插嘴。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们……”
……
送完林回汐母女回病房,衡时撑开雨伞,和邹北期走到停车位。“我给你的钱都没花?”
衡时每个月都会固定时间给邹北期打生活费,数目不小。父亲医药费是衡时出的,他吃衡时的住衡时的,日用品也都是保姆备好,想来确实没有什么地方需要邹北期自己掏钱。
“几乎没怎么花。”硬要说的话,最近一次是给林回汐母女打包的饭菜。
“自己不花就都给别人治病?”
“不可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衡时顿了顿,“你可以多关心自己。”
“你对我足够好了。”
衡时又莫名其妙不说话了。
“我这个月让闫则多打点钱到你账上。”衡时打开后座车门,示意邹北期入座。
“我够花的。”
“以防万一。”衡时跟着坐在他身侧。今天是小李开车,没多久经过一个红灯路口,缓缓停下。
“衡时,”邹北期嘴唇翕动几下,“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说你冷血,你挺好的。”
“哦。”
这回轮到邹北期不说话了。
车内的空气一直静默到回家。邹北期跟着衡时走进别墅门口,毫无预兆地将即将离去的身影拉住:“衡时,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看林回汐那样没忍住想,如果我没有你怎么办,会不会也站在那里,想往下跳。”邹北期顿了顿,“真的,其实你对我很重要。”
衡时又是半天不作声。
“你不会跳。”
“嗯?”
“没有如果。”衡时扶着他的手臂坐在沙发上,“歇着,不要东想西想。”
邹北期乖乖地倚靠在沙发上。衡时不知道钻进哪个角落里抱出来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就开始面不改色地工作,尽管只有一只手也要坚强地打字。
看得邹北期浑身难受。
“我帮你打,你告诉我写什么。”邹北期正要接手衡时的电脑,却被对方挡了回去:“别太操劳。”
“没什么操劳的,我平时不是还上班吗。”
“你可以不去。”衡时对上他的视线,“电脑有辐射,少用。工作那边经常用吗?”
“坐办公室不用电脑也没什么可做的。”
“别去了。或者买防辐射服。”
“虽然我不喜欢上班,但也不习惯没别的事情做。”
“不是喜欢摄影吗?”
“没什么想拍的。”邹北期怀胎还不稳定,不方便去太远的地方,附近都是普通的商铺和居民房,富人区别墅也长得差不多。也许有人能在平常事物中发现美创造美,但首先排除这个人是邹北期。
唯一让他有点兴趣是别墅后花园,但那里似乎常年无人修整,只有几棵干瘪的植物。
明明那么好的一块地。
“你有请花匠吗?管后花园的。”
“没有,我平时不去那里。”
“你应该来看看的,池塘水还很清,往外还能看见海,整理一下会很好看。”邹北期试探性地开口,“你能把它交给我吗?”
“随便你,别累着自己,影响孩子。”
……
邹北期说干就干,他上网搜索相关资料,还特地花钱请了个花匠,按照他的规划往花园里添置物品,栽培植物。
他请了产假,平时就在花园里养花,有些生长快的开了花,他就拿相机对着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花园里摆着一个巨大的花架,旁边是池塘,清澈的水倒映着上面一个个开着花或只冒绿芽的花盆。
邹北期还特地设置长椅,闲来无事可以坐着赏花。他看着自己的作品,举起相机十分满意地拍下照片,导进手机里发给衡时:【很多还没长起来。】
衡时:【嗯。】
【不用告诉我,花园给了你我就不会插手。】
邹北期:【你没有分享欲吗?】
衡时:【?】
邹北期:【譬如你在研究室做出成果,会有向其他人分享的冲动。】
衡时:【没有。】
【等药物上市,早晚都会知道的。】
邹北期:【……】
【你的花园,我只能发给你看了。】
【我对自己的布置很满意。】
衡时:【嗯,很好。】
跟往水里投一根针一样,这点回音敷衍得可有可无,不感兴趣也不屑于演一演。
偏偏他在别墅这边除了衡时,也没谁说得上话。
邹北期正对着花骨朵儿发呆,身后蓦然传来脚步声。
本以为是花匠,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衡时朝他走来,接着十分自觉地在长椅坐下。
“种了什么?”衡时问他。
“很多,月季,玫瑰,万寿菊,记不太清了。”他指了指池塘边上围着的树,“那些我让人修剪过。”
他正要站起身,带衡时去看其他整理过的地方,对方却蓦然按住他的肩膀:“别动。”
头顶发丝被温和地抚摸,轻得像午后蜻蜓点过湖面。“有片叶子。”
“哦……谢谢。”邹北期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分明是很普通的动作,但由衡时来做又仿佛有不同的味道。
这应该是主角攻的光环吧?
难得傍晚阳光不太烈,风卷起几丝凉意,日光倒在此时暖热得恰到好处。邹北期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恰好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以为你不择手段,贪得无厌,可是现在看你,不像。”
做梦了吧?邹北期想,果然是见得多了,做梦也能梦到衡时。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靠在衡时肩膀上。天已经黑下去,满目星月。
“怎么不叫醒我?”邹北期连忙坐直身子,随手理了理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抱歉让你在这里陪我这么久。”
“没什么,请假这段时间,我也不忙。”
“手怎么样了?”邹北期下意识握过衡时那只依然裹着纱布的手,“复查过吗?”
衡时静默片刻,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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