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抵死抗拒让谢重珩微微怔愣,终于从焚烧般的昏沉中分出一丝冷静:原来凤曦强忍至此,从来就不是为了自身,而是为他。
他神识被毁、真正痴傻后,眼前的人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更不知道这样刻骨铭心的惊惧和绝望来源于何处。
但眼下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
叹了口气,谢重珩竭力忍耐着仿佛整个人都将要撑到炸开的欲|望,安抚般一下下顺着那把皓雪长发,触在他耳边温声道:“凤曦,我也说过,我从不后悔为你做过的任何事。”
“我只是暂时跟从前的情意失去了感知,不是要就此同你一刀两断。何况今晚的事,本就是冲我来的,你不过受我拖累罢了。”
他每说一句,那双崖下春水般的碧色眼瞳就更深沉一分。
谢重珩也忍到了极限。神识被烧得几乎只剩本能,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轻轻动了动腰,让对方根本无法忽略他的遮掩不住的反应,忍着羞耻轻声道:“不是我在帮你,而是我……需要你。”
凑到那只毛茸茸的耳朵边,他轻轻舔了一下,喘|息粗|重灼|热,声嗓低哑:“师尊,我好难受,你帮帮我……你不想要我吗?嗯?”
铮然一声,凤曦心智中本就摇摇欲坠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全盘崩碎。眼中血色混着欲色翻涌而上,湮灭了他所有的清明。
醒来时已是次日近午时分。白昼最为盛气凌人的日光透过紧闭的窗户,已然消弭了一大半锋芒。再由绣着暗纹的层层纱幔一遮,堪堪剩了些温柔的余辉,投下隐约的影子。
凤曦人还很混沌,不太分得清今夕何夕,神智却先一步想起了昨晚的事,心里霎时一派兵荒马乱。
他本能地想要翻身起来,却又刹那停住——他宣示所有权似的,紧紧搂着具精壮躯体,自己腰上也软软搭着一条手臂。
几条蓬松柔软的粗大狐尾覆在两人身上,白云做成的被子一般。若是有所动作,必然惊扰那人。
但照他的所作所为,现下纵然被一脚踹下去,都没有理由指责对方一句“逆徒”。
那药并不会让人神智全无,从头到尾他们其实都带着点清醒。凤曦当然清楚地记得,谢重珩实在受不住时曾几番试图逃开。
但兽|性中压抑已久的情意和欲|望被彻底激发,又哪里会容许嘴边的猎物反抗?每每被他抓着脚踝握着窄腰拖回来,按在身下继续肆虐。
只看他到最后都没想起来要收回半妖之形,昨晚的疯狂就可想见一二。
凤曦难得生出几分心虚。垂目瞧着怀里的人,斑驳痕迹从脖颈往下,直到敞开的衣襟中,重重叠叠动心怵目,遮掩住的更不知有多少,越发让他亏心。
不知是一夜没怎么睡,神思恍惚,还是那药残留的影响,他看了许久,眼神挣扎,终于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微微一偏头,偷偷在青年鬓角上极尽轻柔一触。
凡人常说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前半生陪着谢重珩辗转红尘世,冷眼看轮回,万般厌憎勘不破情爱、执迷不悟的芸芸众生,尤其是念了他六世的人。
却看一报还一报,苍天饶过谁?几曾料想有朝一日,这般硬朗英俊的男人,也会成为他这个妖邪的埋骨之地,**蚀骨难过情关,心甘情愿葬身其间。自此,永世沉沦。
但一想到醒来后要面对的,胸腔里那颗并不存在的心又仿佛连绵撕裂起来。剩下两三条狐尾耷拉在床外,凤曦竟没想起要收到床上,只无意识地晃动着,十分之垂头丧气。
他们这样的算什么?莫说两个男子要公开宣称在一起已是有违道德,他与谢重珩还顶着层师徒的名头,更是悖逆人伦。谢煜夫妇不会允许他们这么荒唐的行径。若是因此而与仅存的至亲对抗甚至决裂,堪称颠覆纲常。
犯上不孝,寡廉鲜耻,千夫所指,天下唾骂。他们谁都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纵然他们身在永安只是权宜,难道他要逼着谢重珩去走这条路?若不然,难道离开之前都要偷偷摸摸地苟且而过?
凤曦神识还有些迷糊,也就一时没发现这些念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不过须臾,揽着他的手臂微微收拢。谢重珩头抵在他颈窝里,过了会才有气无力地嘶哑含糊一声:“你饿了没?没有就再睡会。”
凤曦果然不动了,维持着搂着他的姿势,但也没说话。
寝衣多为轻丝软纱,薄顺柔滑,襟领松散,温度轻易就能互相浸透、交缠。掩在狐尾柔密纤长的皮毛下,很有些寻常眷侣一日三餐、相拥而醒的脉脉温情。
半妖茫然起来,一时竟分不清眼下究竟是昏?是醒?是仍在心魔幻象的山谷小院,后来谢重珩神识尽毁那段炼狱般的煎熬岁月都不过是场噩梦?还是现世中果然一晌贪欢,再如何艰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也许分不清的并不只他一个。
他兀自一头乱念,想得有点头痛,谢重珩倒是越躺越清醒。两人的药性都已经解了,现下本该起来各忙各的,但他实在累得连一截指头都不想动。
然而这么干躺着更不像话,总会让谢重珩脑海中不自觉地闪出情到极致时,那些疯狂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画面,和那人雪发遮掩下含绯的面容湿红的眼尾,以及眼底的专注深浓的欲|色。
而那本是他的神明,高居云端之上睥睨众生,却一次次被他拖进红尘。
即使是失神空茫之际,瞧着这样的凤曦,也免不了让谢重珩几番心生悸动,像是被鼓槌重重地敲击着,又痛苦又酸涩,还有一丝隐秘的满足和喜悦。但每每只在呼吸之间,那点情绪就如云般缥缈而散。
色授魂与的妄诞中,他实在无从分辨那究竟是药的作用,还是什么,甚至很难确定它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终究还是要脸。哪怕是昔日的心魔幻象中,浓情蜜意两心缱绻时,谢重珩都从未那般直白地主动求过欢。即使药性和酒劲占了绝大多数原因,毕竟他当时还有一丝理智,现在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样颠倒混乱的一夜,他不肯去回想,他有多放纵大胆,魅态尽露,也不肯去回想,他不顾自尊地讨了多少饶,更不愿细数他究竟晕了三次还是五次。诸多记忆几乎颠覆了谢重珩过往的一切自持,只能用一句颜面全无以概之。
曾经他觉得凤曦已经堪称猛悍,直到昨晚才知道,从前除了最后彻底兽化的那段,大多数时候他师尊对他还算得上克制、怜惜。
竭力将思绪扳开之际,谢重珩忽然想起点事,即刻就支起身,想去查看一番:“你受伤了?”
对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请君入瓮,天绝道中枢又怎会让他们,尤其是凤曦,轻易脱身?昨晚唇舌纠缠时,他就察觉了那抹不容忽视的血腥味,只是以两人的状况,哪里顾得上。
半妖见他一醒就要挣扎着分开,原本神色都冷了下来,听他一问,心绪一时莫名地又有点隐秘的雀跃,懒洋洋地微笑:“无妨,破阵的时候一点小问题罢了,养几天就好。”
……看他一整夜的行径确实也不能有什么。谢重珩反应过来,勉强撑着的一口气一松,霎时又倒了回去。
凤曦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他,那手臂就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再也挪不动了。几条尾巴不自觉地交错挪过来,重又覆回两人身上。
被柔软皮毛包围的感觉实在太过舒坦,简直让人恨不能就此陷在其中,一辈子出不来才好。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谢重珩也实在再无半点精神动弹,给自己找了些借口后,也就心安理得地任凭揽着。
略一思索,他忽然低声道:“师尊,昨晚的事,一切问题在我,你不必因此介怀,日后该如何便如何。”略为一顿,“或者你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会负责。”
话里带了些郑重的意味。仿佛三九天兜头一盆冰水泼下来,半妖还有些混沌的思绪彻底被泼醒了。
谢重珩早已忘了那些情意,他们也早就说开了。一夜荒唐不过权宜之计,这件事上并没有任何需要他面对的难处,方才的所有纠结都是自作多情。
即使凤曦知道他只是不希望自己为此烦恼,不想破坏大半年来的平稳关系,负责之说也是自觉亏欠,但两个有过曾经的人再次一夜春风后,居然要第一时间忙着划清责任,无论如何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他默然片刻,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慢吞吞道:“为师在你眼里竟是那么放不下的人么?再说,要负责也不该由你来负。”
谢重珩看不见他的面容,自然也就没看见那双翠碧眼底一闪而逝的苍凉和哀伤,也笑了:“都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聊一聊?我总觉得昨晚的事不对劲之处太多了。你怎么竟会跟昭明帝在一处?”
凤曦“嗯”了一声,也没打算隐瞒,简单几句,先将他如何进宫、昭明帝出现在广陵殿的那段说了,只是隐去了凤北宸对他的觊觎之心。
听闻谢重珣即使落到如今的地步,还要被伤害、被利用,差点没熬过去,谢重珩简直怒火中烧,一身杀意腾腾如刀锋。
半妖下意识蹭了蹭青年的的鬓发,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几条尾巴也轻轻在他身上拂了拂:“你兄长已无大碍,将养几日就好。不放心的话,过两日我再去瞧瞧。”
察觉他稍稍收敛了些,凤曦才继续讲自己如何及时赶到、天绝道中枢抛开他隐遁的事。
秋末最后几只寒蝉在远处的树上咽咽而鸣,穿过了重重院墙和窗户后,便带了些悠长柔和的意境。和着纱幔中的喁喁私语,只当得一句岁月静好。两人相拥而卧,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眼下堪称缱绻亲密的情状。
谢重珩也大致讲了他离开宣和大殿后的遭遇。
从种种迹象看,昭明帝为了昨晚可谓煞费苦心,特意拟了套堪称滴水不漏的计划,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完全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倘若凤曦那边稍有差池,现在至少其中一人已经陷落在帝宫了。
然而有个关键问题令谢重珩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天绝道中枢完全可以一开始就直接制住我。兼且我药性发作后,他也早就有机会将我带走。”
“但不知为什么,却跟我绕了一堆废话,更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设法钻钻空子’。就像是,”
他有些迟疑:“像是特意拖延时间,等你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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