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瑾被灵秀叫进房间,一豆灯火在桌案上默默的燃烧着。
灵秀最近精神不错,再加上有了轮椅,出行比以往方便多了,她心情也很好。
“瑾儿,如今你已到舞象之年,可有想过考取功名,成就一番事业?”
白日景修刚问过这个问题,眼下阿娘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好像商量好的似的。
徐怀瑾认真思考后,对他娘说:“蓬户清闲贫亦好,笋舆安稳病何伤。①娘,我没有过多的**,也没有过多的追求,只希望每一天都如此平静、安稳的度过。”
灵秀握紧手里的檀木匣子,声音低缓的说:“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聊又平庸吗?”
“并未觉得,您在这里,家就在这里,我认为这样安稳的日子就像一杯温热的茶水,不浓烈却能给予我温暖与力量。”
灵秀有那么一刹那想要落泪,她拼命忍住哽咽:“瑾儿,你能这么想,阿娘真的很高兴,我一度怕是我拖累了你,让你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
徐怀瑾握住他娘的手:“娘,我说过的,您从来不是拖累,我也从没有因此怨恨过,有一句话叫,父母在不远游,比起抱负,我需要的是家,是您啊。”
“好,好,瑾儿真是长大了,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娘?”
灵秀欣慰的笑道:“天色不早了,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您…… ”她方才看起来要哭的样子,这会儿又笑起来,徐怀瑾欲言又止的看她,眸子里带上不安。
“我不会做傻事的。”灵秀失笑。
徐怀瑾带上门之前叮嘱:“那您好好休息。”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②夜风轻拂,树影婆娑。
徐怀瑾一转身看到景修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里,好不惬意。
“小修?”他疑心人已经睡过去了。
“哥哥,你看。”景修不错眼的盯着天边那轮月亮,“它好圆啊,而且好亮啊。”
现代都市每到夜晚,霓虹闪烁,灯火辉煌,很难看到如此皎白的月色。
徐怀瑾也跟着抬首,星月皎洁,如墨般的夜空被染成了深蓝色。
“夜静月明秋水碧,天寒云净晓峰青。”
景修笑着拍手:“好诗!”
徐怀瑾不为所动,仍旧缄默的伫立原地。
看他还立在那里,景修坐起身拉他袖子:“你怎么了?”自他从他阿娘房里出来后,就一副沉闷的样子。
徐怀瑾踟蹰少顷:“今日你问我是否想过走仕途,适才我娘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的回答跟白日一样,可我娘看上去,像是伤心又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是为何?”
景修捏着下巴帮他分析:“会不会是因为大娘认为她行动不便连累了你,觉得内疚,所以伤心?至于松口气……大娘知道你的选择并不是因为她,而是你发自内心的喜欢现在的生活,她的负罪感减轻很多,所以松了口气?”
“是这样的吗?”徐怀瑾对此有些疑虑,“会不会有其他原因?”
“你是指什么?”
徐怀瑾亦不知晓,只得迟缓的摇头。
景修看他有些垂头丧气的,站起身将他按在摇椅上:“我这个人吧,有想不通的事情,一般先把它放一放,过几天,它自己就会有答案,钻牛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怀瑾仰头注视面前的少年。
“这样吧,我们喝一杯吧?今天酿完梅子酒,还剩下一些白酒,我们举杯邀明月,把酒言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怎么样?”景修不管诗词对不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跑进卧房拎出酒坛,又找来两只碗。
“干杯!”景修端起酒碗跟他碰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徐怀瑾学他一口灌进喉咙。
景修觉得这酒绵软顺滑,不辣嗓子,猜想度数不高,一口气灌了三碗:“活着嘛,开心最重要,至于烦恼让它见鬼去吧,你就是平时想的太多,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你这样不好。”
徐怀瑾按住他往嘴边送的第四碗:“慢点喝,会醉的。”
“我跟你讲,我可是千杯不倒,我那群朋友跟我喝酒,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景修脸色发白,别人喝酒脸是越喝越红,他刚好相反,越喝脸越白:“怎么可能?这才三碗,这酒叫什么名字,还带点回甘,挺好喝的。”
“小修,别喝了。”
“你也喝啊,再走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与非,今晚就暂时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徐怀瑾眼见劝不住,便不再劝,他也想看看,他能喝多少。
这酒刚入口温和,后劲却十足,景修连灌三碗,后知后觉胃里有点烧的慌,但他没放在心上,酒嘛,都是这样。
景修在他碗沿上一磕,毫不犹豫的干掉。
徐怀瑾慢悠悠的抿两口,观察景修面色,看他尚有神志,便不阻拦,反而问:“你可是恢复了记忆?”
景修此时意识犹在,他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想趁我喝醉套我话?是不是?”
徐怀瑾不置可否,又抿了一口。
“告诉你一个秘密。”景修凑近他,似是要讲出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秘密?”
景修不眨眼的瞅着他,:“都是秘密了…… 我不告诉你…… 。”
“……”
景修看他上当,哈哈大笑,他倒进摇椅里,奖励自己一碗酒。
不知不觉酒坛见了底。
景修四仰八叉的窝在椅子里,嘴里嘟囔着再来一杯。
徐怀瑾扶额,说要陪自己喝一杯的人,倒是先喝醉了,他拿走景修手里的碗,一手环着他的后背,一手托着他的膝弯,将他转移到床榻上。
景修扶着额头翻身坐起来,日头已然升起老高,他喊了两声,无人答应,徐怀瑾肯定是已经去夫子那里听学了。
他头痛欲裂,昨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还有那个酒,喝起来像果酒,结果是烈酒,也不知道昨夜有没有出什么洋相?
他又回屋躺下了,今天先请个假吧。
南栀北星来看灵秀,送些东西,出来时看到了正在发呆的景修:“景修,发什么呆呢?听说,你同阿瑾要一起听学的,今日为何没去?”
景修回神:“南姐姐,北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请假了。”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南栀伸手要给他把脉。
“不用了,南姐姐,我这会儿好多了,就是有点头晕,。”景修见她要帮自己看病,心虚的拒绝了,毕竟他不是真的生病。
南栀没有勉强,扫了扫他的面颊:“脸色略显苍白,气血不足的样子。”
能足吗?熬夜喝酒换谁来,气色都不会好的。
景修打个哈哈:“是吗?我觉得还好,实在不行我补一补,应该可以的吧?”
南栀给出医嘱:“虚不受补,可以补,但不要过度。”
“晓得了,谢谢南姐姐。”
北星不赞同:“稳妥起见,还是号个脉吧。”
景修摇手:“真的不必了,我就是气虚,再怎么号也一样,我的身体我知道。”
“那行,我们先走了。”
“嗯嗯。”
景修目送他们,直至身影消失。
他正要转身,一道人影出现,是徐怀瑾回来了。
“哥哥,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喊我?”景修快步走近他,“先生,有没有说什么?”
昨天刚去了半天,今天直接不见人影,先生不会生气吧,会不会觉得他故意的?
徐怀瑾侧目:“喊过,你睡的挺熟,便没有勉强,我同先生讲你昨日吃坏了肚子,今日需要休息。”
你别说,徐怀瑾这人够讲义气,竟然没有出卖他,还帮他隐瞒,他眼光不错,没有看错人。
“谢谢啊,同样都喝了酒,你为什么好好的?”景修觉得不公平,他怀疑昨天他喝的假酒。
徐怀瑾沉默须臾:“昨晚你喝的又快又急,那可是烈酒,你又不听劝,而且大半都进了你肚子。”
景修“……”
来到这个地方不到一月,其实他憋闷的很,昨天便借着酒劲放纵了一回,眼下他有了点悔意。
“那我……有没有耍酒疯啊?”他有点窘迫的问。
出乎意料的,徐怀瑾说:“不吵不闹。”
景修松下一口气,就害怕自己出洋相,或者说出点什么不能说的,那可是要了老命。
“哦。”
“下午练拳,你…… 能坚持吗?”徐怀瑾看他脸上没有血色,有点担心他吃不消。
景修倒是爽快的很:“完全没问题!不要落下我。”
“好。”
“对了,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跟我一起去找找那个孩子吗?我跟那家大人不熟,他们防备着我,你跟他们熟识,情况会好一点。”景修可没忘记那个孩子呢,那可是非常有用的线索,但是又不能操之过急,上次太过急躁,弄巧成拙了。
“旬假时陪你找他吧。”
“好。”
徐怀瑾刚要进里间屋子,想起一件事:“房间还有一坛酒,今日带给师父吧。”
“哥哥,有你在真好。”别的不说,徐怀瑾办事妥帖,景修没有想到的,他都能想到,就是这么大人了,老让别人操心,还挺不好意思的。
毛文虎收到一坛好酒,心里高兴,奖了景修一个时辰马步。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旬假这日,景修二人去了那个孩子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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