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但还是迟了。

危险刚劲的前蹄直挺挺地踩向无所防备的明若寒,眼看惨剧即将酿成,宁泽殊心脏狂跳,在马背上颠动的某一刻,恍惚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霎时间,周围的人都乱了,“惊马了!快来人啊!”

“大人小心,那马要撞过来了!”

“明大人!”

喧哗骇然声混成一片,更刺激得骏马失去理智,不安地撩动前蹄,甩动脑袋,在层层惊乱中横冲乱撞。

宁泽殊眼前景色随之飞快旋转,混乱的大脑仅剩下一个强烈的想法,那就是不能再让明若寒受到伤害了。

慌乱无措的手掌猛地抓住在空中晃荡的缰绳,使了十足十的力道,牢牢抓紧。

皮革制的缰绳因为巨大的扯力深勒进掌心的软肉中,似细刃般狠狠划过,磨砺皮肉,与之而来的剧痛瞬时穿击大脑,逼得他想要松手。

但宁泽殊不肯放弃,死死紧咬牙,将勒入血肉中的缰绳在掌心转了个圈,再勒紧,拼死拉起发狂的骏马,喉间发出类似濒死的猛兽般地怒吼,“啊!”

痛到了极致,鲜血擦出,滚汇成线染红了深色的缰绳,可发疯的马的力量不容小觑,以宁泽殊的微弱力量来说,简直是以卵击石。

但他清楚此刻绝不能放松,牙关很快咬得酸了,溢出浓郁的血腥味,掌心嵌入的缰绳摩擦着碎肉,发出磨耳的刺声。

幸而宁泽殊的拼命起到了作用,强行调转了马头,使它前蹄的落向转换了方向。

待到马蹄踏下,烟尘四起,周围伺机已久的侍从们一拥而上,将发狂的大马压制住。

“上!快上!”

“先救人!”

宁泽殊被人迎下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发颤,发冠散了大半,他惊魂未定地抬起眼,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寻找那抹霜色的身影。

最终期望没被辜负,他看到了明若寒的背影,被关切的人群包围着,在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宁泽殊松了口气,竟差点没站稳,双膝以下失了气力,他勉强让自己站住身子,一步步朝着那个独一无二的背影而去。

在走近的过程中,霜色衣袍回转,四目接触上,宁泽殊向前快走了两步,双膝突然发软,最后一步差点直接跌进他怀里。

宁泽殊忘了他会不会介意,抓着他的手腕,无法控制紧张,胡乱查看他的情况,“没、没事吧?”

掌心的抖意借由相触的肌肤传递,明若寒听着他快要哭了似的脆弱声音,似乎有所憾动,并没有立刻避开他的触碰。

“是我不好。”宁泽殊手掌越抓越紧,没有避讳周围仆从的注视,双眸失神,仿似陷进了一个永无尽头的梦中。

重复呢喃着,“是我不好,差点害你受了伤……”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刻,蔓延的血色逐渐浸透了宛若银霜的袖口,留下丝丝缕缕,深刻印着的血痕,仿佛要永远凝固在上面。

不知响了多少遍的话,在某一刻突然另有声音从中突出,“宁泽殊。”

宁泽殊没有意识,盯着霜色衣袍的某处,兀自呢喃,“我的错……”

已经第二次了,上次害得明若寒落水,这次因为骑马,差点让他受伤。

“灾星!”

尖声刺耳的骂声骤然袭至耳畔,这是个久远的称呼,也是宁泽殊听了十八年的称呼。

他在福利院被人喊为“灾星”。

有那么一段时间,凡是靠近他的人都会受伤,所以这个不详的称呼就落到了宁泽殊的头上。

听得多了,就不会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难过。

心痛久了,很快习惯了,宁泽殊就是如此,但孤独难以适应,他不信自己是灾星,可又害怕这是真的,于是不敢跟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宁泽殊都没有朋友,做什么都一个人,好在福利院里有很多爱心人士所捐献的书。

他识字很快,八岁已经能看懂书中大多的文字,他爱看小说,觉得里面身世悲惨的主人公跟自己很像。

或许人都活在小说里,需要经历痛苦和磨砺,才能获得爱。

他想要爱,亲人、朋友、爱人,不论是谁,只要能爱自己就行。

自从来到异世后,因为缺爱,宁泽殊迫切地寻找着爱,以至于满脑子想的都是明若寒。可明若寒却因为自己连连遇险,宁泽殊不受控地想起少时的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否定。

这时一记清泠朗润,能涤荡心灵污浊的话音响起,把宁泽殊从深厚的泥沼中给拖了出来。

“够了,宁泽殊,你清醒些。”

回过神时,手腕被人抓在掌心,蜿蜒淌下的血珠滴红了两人的肌肤,宁泽殊望着他,眼神不清,只恢复了少许的清醒。

明若寒盯着他惊乱的眼神看了会,旋即反转过他的手,摊开掌心。

视线扫见那狰狞的伤口时,眉宇就皱了起来,他转头喊来人,“带姜国公去就医。”

宁泽殊反抓住他的手腕,眸底不安含泪,“我不想害你受伤的,我不想的。”

明若寒挣了挣,顾及他掌心的伤口,没有太用劲,谁知宁泽殊却越抓越紧,大有就要这样一直耗下去的意思。

眸光流转,他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先去治伤要紧。”

宁泽殊仍没有在第一时间放手,睁着泪眸,与他对视几许,看出他眼中确实不含责难的意思,才放松了力气,“嗯,我去。”

明若寒得以挣出手,身旁侯着的仆从立刻上前,扶住了宁泽殊的胳膊,将他带离。

走远的路上,宁泽殊一步三回头,不安局促地频频转首,搜寻明若寒的身影。

待到彻底看不见人,明若寒神色霎时沉厉下来,“噗通”!周围跪倒大片的人,瑟瑟发抖道:“大、大人饶命。”

“一个时辰。”明若寒吐出四字,毫不留情,眉宇锋利,“我要知道惊马的事是何人捣得鬼。”

西郊马场主要是跑马场,小部分的地方设立了专为贵客所建的楼阁,更有专门的医师。

宁泽殊被请到休息用的屋中,很快有医师来为其诊治包扎,一番收拾下来,宁泽殊两只手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跟个粽子一样。

纵使如此,医师还不放心,毕竟姜国公是贵客中的贵客,于是在临走前又道:“国公稍候,还需一副安神汤药,某这就下去煎药。”

嘱咐罢,门扉合拢,偌大的屋中留下宁泽殊一人坐在床上。

紧绷的精神卸下来后,无尽的疲累涌上,本身宁泽殊只是想靠在床柱上等医师来的,但不知何时,身体就后仰倒了下去,困意兜头袭来,抵挡不住。

他很快进入梦乡,短暂地回了现世。

躺在病床上,浓郁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让人想吐,他分不出来到底是因为病痛的原因,还是单纯因为消毒水。

只觉得很呛,呼吸费力,如破了的拉风箱一样,每呼吸一口都在漏气。

这样苟活着不如死了。

游离失焦的视线聚在桌上的书册,想到什么,他伸手拾起,找到书签搁置的地方,强逼着自己继续读了下去。

书中的剧情发展很快到了小**,恰写到明若寒的死。

“只见明若寒混身浴血,不折不服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倾泻的冷寒刺骨,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忧惧地再度握紧刀刃,却没人敢贸然上前。即便眼前人,已经成了个‘血人’。他好像要把全身的血都流干了,胸前破了个碗大的洞,被银枪一击刺中,剥离了血和肉。

“往日的权臣成了现在的困兽,在众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唇角一点点上扬,露出似是获胜的笑意,却更像是解脱了,‘清栩,你赢了,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身形一晃,将手中染血的长剑深插入地中,倚着自己,就这么永久地合上了双眼。”

宁泽殊的手一松,书册坠落,仿佛整个人也在此刻落入谷底。

胸口刺痛,被利刃一穿而过,宁泽殊呼吸加剧,心电图剧烈变化,表明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了警告似的锐鸣。

宁泽殊深深呼吸,每呼吸一下,身子就下沉一分,仿佛没入了深海,直到被彻底淹没,再听不到声音。

却在此时,感受到了什么,蓦然睁开双眼。

对上双近在咫尺的狭长凤眸,呼吸交融,宁泽殊懵怔的眼神剧变,惊恐缩紧双瞳,“你—”

一只大手袭来,宁泽殊被捂实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屈服于他的武力。

“安静些,别说话。”

裴寂布满血丝的双眸挣扎着冲动,凝视他的双眼,不解释自己为何在此,也没有丝毫觉得这样做不好的羞愧。

一间屋子,一张大床,宁泽殊孤身一人被强压在床上,被纱布缠裹的双手并不方便,没有任何脱离的可能,只能瞪着双眸怒视他,以眼神质问他为何这般做。

大概是这样的意愿过于强烈,裴寂低声道:“你别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只是……”艰难吐息,他声音更低了,“我只是情难自禁。”

听到此话,宁泽殊反应剧烈,使劲反抗,奈何力量悬殊。

裴寂也猜到他会如此,所以没有放松手掌,仍然捂着他的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你讨厌我。”

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宁泽殊不觉得开心,只感觉到浓郁的恶心和无力感。

为何裴寂一直要纠缠自己,上次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原身曾经纠缠于他,可是现在都不一样了,他怎么还深陷在过去,反而不能自拔了。

宁泽殊有很多想问的,却都不能表述。

只感觉吐在脸上的热息急促了些,似乎他的情绪有了不小的变动,“宁泽殊,我想跟你说,我……”

更重了,落在耳畔,说悄悄话似的,只钻进宁泽殊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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