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殊早就知道明若寒会离开,书里亦是如此,这是早就定下的事。
只不过因为他的穿书,导致这件事一推再推,直到他意外发现那被原主隐藏得极深的账簿。
记得明若寒对此很看重,宁泽殊本想着他会因为自己主动献宝,而对自己有些改观。
谁成想得到的是那样的冷漠对待,说出的话活像是拿了把刀往宁泽殊本来就没愈合的胸口上捅了一下。
明若寒真不愧是明若寒。
不过如今突然得知他要走了,宁泽殊心里泛起涟漪,惆怅不已,生出了名为不舍的心思。
他知道明若寒这一去,就如裴寂说的那样,是不会再回来了。他在京都,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肯定很难再想起江南之地的俗事。
伤情一时,宁泽殊又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心底的悲伤渐渐就反映到了脸上。
秀气的深黛眉宇深深锁着,似诉不尽的愁绪都在其中蕴着,低落的模样是个人看见都会心神动摇,为之动容。
觑着此幕,裴寂攥紧了拳,怒火一浪浪席卷,说着放下放下,却还是忍不住妒忌,嫉妒明若寒可以令宁泽殊生出如此大的情绪,可以令他牵念至此。
更有遗憾,遗憾见他如此神态,却不是为了自己。
两道极致的情绪左右拉扯着,裴寂深深阖眼,唇瓣艰难地分开条宽容的线,想跟宁泽殊说“若他不愿意明若寒离开,自己可以帮他”。
却听见宁泽殊嗓音闷闷道:“不吃鱼,也不吃螃蟹和虾。”
垂眼看下,一刹就坠进了那双水墨浸染的雾眸中,与他唇下的乌痣交相辉映,在皙白的脸上勾描出艳绝的美妙画幅。
就如初见被惊艳了般,裴寂现在依旧如此,乖顺地等着他开口。
宁泽殊碰动殷红的唇瓣,眼波动摇,祈求着,“喝酒,只要一点就好。”
裴寂眉梢讶然挑高,被他的要求惊到了,“不行。”
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
宁泽殊对自己当下的身体最是清楚,伤口好得差不离了,少喝一些完全不会出问题。
听到明若寒要离去的消息,难免伤怀,这时候就得令自己麻木才是,不喝酒,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缓解心里的不适。
裴寂不会答应的事早在宁泽殊的预料内,但他不想裴寂因此阻挠自己,索性心一横,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口,“不去便算了,此事你别告诉秋石。”
“你什么意思?”裴寂附身,目光逼近,“你想偷偷地去。”
眼看被拆穿心里的想法,宁泽殊干脆不装了,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是啊,我要喝酒有何不可?堂堂国公,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拦不着我。”
这是耍起了国公的架势,裴寂一阵好笑,想要拂开他抓着自己袖口的手,不欲再跟他因此扯皮。
谁知袖口突然重重往下一坠,身体跟着又往前了几分。
双眼再抬起,脸前瞬息错过缕细微的热息,犹如牡丹吐幽香,令人心醉神迷。
宁泽殊怒而大声道:“裴寂,你听到没有!你不能管着我!”
近在眼前的明眸瞪得水圆,明闪闪的,倒映着仅有一个人的容颜,裴寂清楚地看到,那里面盛着的是自己。
突然关在心底的情丝就不受控制了,如沸水腾滚,喉头重重一滚,吞吐出两字,“求我。”
漆黑的瞳眸里涌动着暗流,深测测的,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却莫名透着致命的吸引力,宛若能把人彻底吞噬的暗夜幽潭。
“宁泽殊,这么想喝酒的话,就求求我。”
嗓音跟着吐息一并压低了,难耐地从唇瓣中滚出。
宁泽殊撞进他幽暗的眼底,蓦然发觉两人间的距离过于近了,他一把松开手,想要逃。
奈何裴寂双手灵活一撑,将宁泽殊堵死在躺椅上,无一处可躲之地。
“宁泽殊,躲什么?”
滚热的呼吸喷洒,似羽毛在搔挠,宁泽殊不堪偏首,避着他过度凑近的距离。
“……裴、裴寂,我们是朋友,你靠这么近,很怪。”
“我不觉得。”裴寂霸道地说着话,丝毫不做让步。
宁泽殊不敢看他,已经慌了的眼神躲躲闪闪,刹那掠过他撑在躺椅上格外优越的指骨,“既然你这么说,就别怪我……”
裴寂还没听懂他这突然改变的话,一阵刺痛从手背袭来,疼得裴寂短暂失神,放松了戒备。
就这一下,被宁泽殊抓住疏漏,一把推上他的肩膀,将人给推了个踉跄,后跌出数步。
站稳后裴寂眼观着被掐红的手背,再看向站在远处,一脸提防的人,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为刚才的行径圆谎道:“只是吓一吓你,你还真急了。”
宁泽殊并不信任这话,仍旧一脸堤防,站在离裴寂很远的廊下,趴在比他人还宽的廊柱后偷偷望着人,“你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该走了。”
裴寂神色一怔,不想他居然如此直接就要赶人,默了默,“不是说想喝酒?”
“想喝又怎么样?你又……”话音猛地刹在口中,宁泽殊脸上显出因为惊喜而生出的愕然,“你答应了?!”
即便这府上是宁泽殊在管,但这几日裴寂实在盯得很勤,导致宁泽殊想做些什么,都无法自如行动。
若不是他在,宁泽殊肯定就直接去酒馆了,哪还需要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恳求他的意见。
“只能喝一点。”
他听到裴寂真的答应了,开心得像是吃了糖块的孩子,一下从廊柱后蹦出来,“好!”
只要能碰到酒,剩下的才不是裴寂说了算,到了外头,他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两人很快坐上出府的马车,这几日养伤在府中,出来的日子用五根手指就能数过来。
城中热闹一如既往,仿佛不会因为谁的离开就有所改变。
宁泽殊原本雀跃的心思因为再次意识到明若寒的离开而沉寂,这个人也是奇怪,明明连面都见不到了,却还是时时在心里影响自己。
“马上就到了。”
裴寂看出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难过,都没有刻意掩饰,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出来。
“好,我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宁泽殊强行转移注意力,想着一定要多喝一些酒,把明若寒遗忘掉。
马车没有在闹市停下,而是拐进了个清幽的街角,里头店铺不多,但环境实在雅致。
宁泽殊不挑这些,本就是来喝酒的,只要能喝上,在哪里都一样。
裴寂显然对此处很熟,下了马车,就领着宁泽殊进入其中一间足有两层高的小楼。
檐角挂铜铃,清风一吹,泠泠作响,很是悦耳。
进到里头,迎人的小二哥一见着裴寂的脸立刻热络起来,熟稔极了般,没多言语,径直引了两人上楼。
楼上空间不大,只两间小屋,并非同其他酒家那般以墙做隔,此家文气十足,用了落地的木屏风来遮挡视线。
裴寂自如地往尽头的房间走,可刚走至一半,就被小二哥给拦了住,“裴指挥使见谅,您常待的那间早有人先定了,如今楼上就这间还空着了。”他指着后头那间房。
裴寂脸色浮现不虞,尽头的房间安静,最适合饮酒对酌,也是他和徐英常聚的地方。带着宁泽殊来这里,亦是看重这里的幽静,只是不想会被人抢先一步。
小二哥观他面色,知他不高兴了,当即就要着补。宁泽殊从中转圜道:“我瞧着这间也挺好的,不过是喝个酒,哪里不是喝。”
他说这话时,眼神一直看着裴寂,意思不言而喻。裴寂抿动不满的唇瓣,“既如此,就这间吧。”
“好嘞!”小二哥如释重负,忙不迭迎两人入内。
错过木屏风时,宁泽殊心念微动,视线往屏风那处看去,依稀瞧得人影摇晃,只是不闻其声。
虽然心有好奇,可无奈什么也瞧不见,便作罢了。
收回视线,跟在裴寂身后走进。
小二响亮的话语声渐渐消失在走廊中,然木屏风后却在此时传来了压低的对话声。
“他刚说裴指挥使,那是裴寂来了?”
日光穿过屏风,经风一摇,泼染了张惊世绝尘的容颜,如春柳招展,惹乱一池春水。
上挑的眼梢落向对面之人,捎带着善意,却被生生禁锢在离那人几寸远的位置,随即彻底冰封。
“是,又如何?”冷冷吐字,语气迫人,一般人定是无法忍受,偏姜照早习惯了他这跟冰块一样的性子。
“那跟他一起的是?”
明若寒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瞬,“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事。”
姜照不把他这话放在心上地努嘴,晃着手指闲散道:“明日就要走了,等回到那腥风血雨的京都,你我之间恐怕再难有今日这般平静的时刻。好歹曾经朋友一场,不至于随便闲聊几句都不可吧?”
“若今日约我来此,只是为了这个,那不谈也罢。”明若寒利落站起身,不给姜照留任何余地。
“慢着。”
怕他连自己要说的话都不听,姜照加快语速,“我来是想劝你,先别回京都了。”
离去的脚步因此站住,明若寒眸光凉凉,“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话?”
他转过身,目光如剑,“账本我拿到了,京都我自然要回去。”
姜照站起身,脸上的不正经统统收了起来,“把账本交给我,你且先待在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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