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儿,有件事大伯母要问问你,进屋说吧。”钟氏神态柔和。
有事问她?
裴文珺紧张起来,身子绷得笔直。
大伯母想问什么?
三人进屋坐下后。
钟氏才出声问:“我这里有两张赏花宴的帖子,你可愿去?”
赏花宴?
裴文珺在蜀南老家也参加过,就是一些本地商户的太太姑娘们聚在一起赏赏花,聊聊天。
但京里的赏花宴,去的必然都是些高门显贵的太太和贵女吧?
她当然是想去的,略微犹豫了下,便小声道:“珺儿愿意去。”
“若只你一人去,可应付得来?”钟氏又问。
一个人?
裴文珺抬头,眼里带着疑问:“大伯母和姝儿妹妹不去吗?”
钟氏编了个理由,道:“我那日有些旁的事,姝儿去赴昭武王府的宴,你若愿意,便去赴安国公府的宴。”
一个人去安国公府?
顾容初就是安国公府的姑娘,她对人和善,又温柔知礼,想必安国公府的人都是如此吧?
何况,裴姝都敢一个人赴宴,她为何不敢?
想到这里,裴文珺立马应下:“大伯母,珺儿可以。”
见裴文珺目光坚定,毫不胆怯,钟氏倒有些惭愧。
之前因为张氏,她对这个侄女儿多少也带了些偏见,虽未表现出来,可心里有过的想法终究是骗不过自己。
钟氏起身,走到裴文珺身侧坐下,真心关切道:“好孩子,那我便同你说说此行需注意些什么……”
自家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可周攸宁那边,又该如何解?
裴姝低着头,闷闷地想事。
裴文珺一面听钟氏说话,一面扫了眼裴姝,却见裴姝似乎不太高兴?
难道是看不得大伯母待我亲近?
……
晚饭前,绣房将做好的春衣送往各院。
知琴检查了下衣服没问题便让知夏和知冬拿去用裴姝喜欢的香熏熏一熏。
裴姝坐在秋千上,双脚离地来回晃悠,知喜在她身侧轻轻推。
她脑子里还在想赏花宴的事,本想明日去女学再和周攸宁说,可现下想来,周越不是个墨迹的性子,说不定今晚就会作出决定。
“知喜,快让人备马车,我要去趟周阳王府。”
“啊?”知喜迷茫,“可是姑娘,一会儿就该用饭了。”
裴姝双手握住秋千两侧的绳子,脚尖点地,让秋千停下来,而后起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道:“这事儿比吃饭重要。”
姑娘都如此说了,知喜也不敢耽搁,忙去让人备马车。
知琴重新给裴姝整理了下妆容,确认没什么不妥了才放她离开。
……
周阳王府。
周越站在书房,目光深沉。
两张帖子他回府后就看见了,若是寻常的赏花宴,哪家都去得,可昭武王府和安国公府的赏花宴定在了同一日。
说是巧合,谁信?
外头有丫鬟来问:“公子,是否现在要用饭?”
周越转过身,一旁书架的阴影覆在他脸上,半明半暗,看不真切。
“传菜吧,另外,去请郡主过来。”
……
周攸宁和周越各住在王府的东西跨院。
自从周越去宫里当差后,就经常宿在宫中的侍卫所里,所以兄妹二人一起用饭的次数便越来越少。
“上回和阿兄一起在府里吃饭还是过年的时候呢。”周攸宁话语中似是有埋怨。
过两年等她嫁了人,这样的机会便更不多得。
周越放下筷子,轻笑:“你可是在怪阿兄?”
周攸宁哼了声,才道:“可不就是在怪你,怪你怎么还不给我找个嫂嫂。”
她希望在出嫁前,能先看到兄长成家。
徐家姐姐就很好,不光容貌好,品学也好,关键是,她对兄长也有情意……
周攸宁抬眸去看周越的神情,以往她提这事,兄长都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这回,好像有些不一样。
“等你事情定下来,再说我的事吧。”周越平静道。
周攸宁着急:“那怎么行?徐家姐姐今年都十六了……”
再等下去,徐家姐姐可就要被人说闲话了!
周越刚想出声打断周攸宁的话,却见门房来报。
“公子,郡主,裴二姑娘来了。”
周攸宁眼眸一亮:“阿姝来了?快带她过来。”
周越不动声色,唤来身后的丫鬟,添一副碗筷。
到了。
“云启阿兄。”裴姝先向周越见了礼,随后朝周攸宁一笑,“攸宁姐姐。”
“阿姝快过来。”周攸宁上前拉着裴姝到身旁坐下,“可用过饭了?”
裴姝摇摇头,道:“想求攸宁姐姐个事,就先过来了。”
周越也在,正好。
这件事当着周越的面说是最合适的,毕竟他才是周阳王府如今当家做主的人。
周攸宁问:“什么事叫你这般着急?”
裴姝也不说些弯弯绕绕的话,直说道:“是赏花宴的事,江姐姐和顾姐姐家中都下了帖子,那日我娘又抽不开身,我和堂姊打算一边去一个,但是堂姊入京不久,又没个熟识的人,所以,我想请攸宁姐姐陪堂姊去一趟。”
赏花宴的事儿周攸宁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放在心上,她笑道:“这有何难?正好我也不想去昭武王府。”
她素来看不惯江娇月扭扭捏捏的做派,两人时有拌嘴,可昭武王府那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周攸宁只能忍让些,就算裴姝不请她帮忙,她也定然不会去昭武王府的。
对面,周越的神情有了一丝丝变化。
“宁儿,我记得前两日,昭武王妃还托江姑娘给你送了两套头面,依礼,你该趁着这次赏花宴亲自上门道谢才对。”
裴姝心头一震,但面上未显。
难道小说里周阳王府站队三皇子的传言竟是真的?
“我已经回礼了……”周攸宁小声道,她回赠给了江娇月一颗夜明珠呢!
可兄长偏说,头面是昭武王妃送的,她作为小辈,该当面去道谢。
再看周越的神情没有松动的意思。
“既如此,我再另想法子吧。”裴姝垂下眸,似乎有些失落。
周越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没再说旁的。
三人一起用了饭,闲谈之中都不再说赏花宴的事。
……
回府路上。
裴姝整个人恹恹的,她一遍遍去想小说里的剧情,可是能想起来的有关周阳王府的事情实在少之又少。
小说里的裴姝和周攸宁并不交好,且无关男女主故事线的内容都会被一笔带过。
若按照原有的设定和剧情发展,周攸宁参加昭武王府的赏花宴,不久后,昭武王妃就会请媒人去周阳王府为她那个小辈说亲,由此传出周越支持三皇子的言论。
朝堂之中的党派之争,明里暗里的站队,圣上对这些都是默许的,可是他绝不允许身边的人有二心,比如他跟前伺候的人,亦或是他悉心培养多年的周越。
皇上暗生猜忌,周阳王府从此衰落,周越被调离出京,没有圣意,不得私回,至于周攸宁,小说中并没有写她的结局,最好的结局应当就是和周越一起离了京。
“唉!”裴姝又重重叹了口气。
很快,便是她的十三岁生辰,也是她成为裴姝的第十三个年头,她突然有些恍惚,她到底只是书里的一个角色,还是一个鲜活的人。
“姑娘和郡主闹别扭了吗?”知琴见裴姝从周阳王府出来后就一脸苦闷,又一直叹气。
“没有。”裴姝有气无力道。
知琴放轻了声音,就像哄小孩子一般。
“那姑娘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裴姝抬起头,耷拉着眼帘:“知琴姐姐,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啊?”
如果不长大,那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知琴没想到自家姑娘是在烦这个,笑了声,道:“姑娘,长大了才能嫁人啊,才能生儿育女……更圆满。”
她想着裴姝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直白。
裴姝闭上眼,往后一靠。
……
当夜。
外头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裴姝早早就洗漱好躺上了床,她习惯睡前倚在床栏上看些杂书,可今晚,她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和有几分生动的配图却总也看不下去。
索性收起书册躺下睡觉。
狂风肆意地在京都上空扫荡,风沙四起,叫人睁不开眼睛。
街道两旁却站满了人,街道中间,官府衙役押着囚车走过。
昔日风光无限的平凉侯府已不复存在,囚笼里身穿囚服的狼狈犯人正是平凉侯夫妇和他们的儿女。
“卖国贼!”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骂声不断,还有人朝囚车里扔石子儿。
裴姝抬眸,那是一双已经没有半点神采的眼睛,如同死了一般,许久未洗的头发打了结挂在她眼前。
刑场到了。
天雷滚动,乌云蔽日。
刽子手们手提大刀,个个凶神恶煞。
裴姝被押上断头台,她闭上眼,只听一声响亮的“行刑”,冰凉的刀刃砍下她头颅的一瞬间,她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黑暗,她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水浸透,她知道,方才只是个梦,但仍然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梦里的影像已经开始模糊,可这个梦带给她的不安和恐惧却丝毫未消。
……
五更天刚过,外头只有些微亮色。
裴姝叫人打来热水沐浴,捂了一夜的汗,又黏又凉。
几个丫鬟都觉得新奇,今儿个也不是初一十五,姑娘这么早就起了?
“姑娘昨夜没睡好?”知喜注意到裴姝眼底淡淡的青影。
知琴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话,她留心看了眼,倒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想起昨儿马车上姑娘问她的问题,知琴有些担心。
要同太太说一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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