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砜闭眼沉思片刻。
再睁开时,脸上那副气急败坏的神色竟奇迹般地收敛了大半,又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点慵懒的矜贵。
沈钰砜的五官和他的个性一样张扬锋锐,棱角锋锐,偏生生了个饱满立体的唇,上唇瓣还含着一颗饱满的唇珠,中和了五官里的桀骜难驯。
此刻,那殷红水润的嘴唇轻启,嗓音裹挟着一丝沙哑:
“先别按了。去给我倒杯水。杯子在橱柜最下层,黄色带把那个,水温不要太冷不要太烫,28℃最好,温差超过0.5℃我不喝,茶壶在阳台。快点。”
“……”
陆衍蹲在床尾看着他,按摩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目光里有一丝错愕。
这人是怎么在短短两分钟就毫无痕迹地完成了极度羞耻到颐指气使的转变,丝滑程度堪比德福。
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反派,脸皮不厚不行啊。
“还不快去?”
“……听到了。”陆衍又任命起身,出门给他倒水,很快,一杯温度恰好的水被递到沈钰砜手边。
沈钰砜支起身子,小口啜饮着,微凉的水滑过喉咙,驱散了不少燥热和不适。
他瞥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床边的陆衍,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地命令:“站着干嘛?我腿还难受着呢,接着按啊。”
陆衍:“……”
“干嘛?不乐意?” 沈钰砜睨了他一眼,他有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抬眸间,眼尾缀着的一颗小痣若隐若现,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说的吗?我花了钱的。送佛送到西,服务,就得给我服务到底。”
表情骄矜,带着扳回一城的得意。
陆衍在心里笑了一声。
幼稚。
“行,您是金主您说了算。”
陆衍蹲下继续给他按。
一边按一边默念十万十万十万十万……
沈钰砜靠在床头,浓密的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掩去了眸底的复杂情绪,视线不由自主地滑过陆衍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地摊货T恤、磨旧的灰色休闲裤,最后落在厚厚的刘海上。
这和监控里那个平静果决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沈钰砜可以很肯定的说,现在帮他按摩的陆衍,和那个出手利落、三两下把易泽下巴卸掉的陆衍,是同一个人。
那……和以前的那个陆衍呢?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陆衍双手在小腿肌肉上揉按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
陆衍似乎做什么都很专心,早上擦鞋也是,现在按摩也是,动作一丝不苟、神态专注自若,带着一种能让周遭跟他一块儿平静下来的从容气场。
沈钰砜看似慵懒从容地享受着“服务”,耳尖却不自觉地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
他的小腿早就不疼了,疼痛褪去后感官被无限放大,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熨帖着肌理,存在感太强了。
他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羞耻感又隐隐冒头,却又被一种陌生的、带着点痒意的冲动包裹。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下意识想把腿缩回去,但刚才是自己主动叫陆衍按的,这么一来不就代表他怂了吗?
于是硬着头皮把腿杵那儿。
陆衍专注着手下的动作,无奈头顶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沈钰砜若有所思打量他的目光。
“手法挺熟?”
陆衍手下动作不停,坦然道:“嗯,小时候在……老家,跟一个老中医做帮工,学了点推拿。活血舒筋,对缓解疲劳有用。”
这不是原主的童年,而是陆衍上辈子的经历,但想必沈钰砜也不会无聊到真去调查他一个炮灰的童年。
“那开锁呢?”沈钰砜抬了抬下巴,“也是跟老中医学的,用的那玩意儿开的?”
陆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那玩意儿”,是情急之下从学校花园护栏上抠下来的铁丝。
陆衍咳了一声,把露出来的铁丝塞进裤子口袋深处:“沈少见笑了,条件有限,情急之下才用到的土办法。”
“哦,情急之下。”沈钰砜又抿了一口水,“看来经验挺丰富啊……以前干过贼?”
“……”
“沈少有所不知,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技多不压身,什么都学点儿最好。”
陆衍就是怕有这种误会,才提前打招呼叫他别介意,没想到还是被直直戳穿,只好瞎编:“我小时候对机械结构感兴趣,偶尔喜欢拆家里的锁和闹钟玩玩,练手玩多了,对这种简单的锁芯结构就熟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过沈少放心,我是良民,绝对没有前科。”
沈钰砜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陆衍脸上扫过,似乎想找出点破绽。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戏谑的刁难,“你的意思是会有后科?”
陆衍:“……”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沈少说笑了,我何必放着你这儿报酬丰厚的机会不干,不好好服务你,反而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陆衍的马屁已经到了一种无人之境,秘诀是态度诚恳、面带微笑、看着对方的眼睛,表现出适度的崇拜、感激,这样狗腿的话听起来也像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果然把沈钰砜没有追问,勉强信了他的说辞。
“不过沈少,”陆衍话锋一转,“十万块实在太多了,就开个锁,真不值这个价。”
陆衍从不收报价外的额外转账,这是他前世就恪守的原则。一来为了后续生意的持续发展,二来多收的钱难以量化核算,他看似占了便宜,但相当于欠了对方一个人情,沈钰砜以后有什么事找到他也根本拒绝不了,后续需要付出的可能远不止那十万。
现在是按腿,万一哪天沈钰砜让他去杀人怎么办?
沈钰砜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其实正常开个锁,还不是用专业工具开,50都顶天了,但个贵族学校有自己的货币,陆衍还救少爷于水火,于是狮子大开口,“一万吧。”
“呵,一万。”沈钰砜沉默片刻,才从鼻腔发出一声哂笑,“这点钱也值得你扣扣搜搜?”他还以为陆衍要再开口要个二三十万的,也不是给不起。
陆衍:“……”
看来这个反派受不仅厚脸皮,貌似还对金钱毫无概念,难怪出手这么阔绰。
陆衍只好温和解释:“沈少人帅又大方,但我有我的规矩,钱拿得远超付出,心里不踏实,也怕后续担不起沈少的人情。”
沈钰砜眸子暗了暗,目光沉沉地落在陆衍身上。
“你这么一说也是。”片刻,他支起身子,修长的腿从陆衍手上挪开,坐起身,“十万块就这么白白给你,确实便宜了你。”
赤足点在柔软的地毯上,他倾身向前,微凉的手指钳住了陆衍的下颌,迫使他抬头,“不够呢,我给出去的钱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四目相对。
“陆衍,你说说看,除了开锁、倒水、按腿………”
声音压得又低又磁,带着蛊惑人心的黏稠感,
“你还能为我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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