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城的天气入秋之后,下了好几场秋雨,昼夜温差极大,每天起来地下的草木都结了一层浓霜,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气氛,而等到中午又被阳光晒到融化变得暖融融的,等到晚上太阳落山气温便骤然回降。
因为秋天的气候,再加上这段时间自己不用上班没了时间的限制,便喜欢在只能中午十点左右出门,在距离公司三公里外的奉湖公园里转一转,即是锻炼也是散心。
今天也不例外,唯一的不同是由李长镇创造的。
冯珲从奉湖公园慢走会朝阳机械时,远远的便看见李长镇站在公司旁的一颗树下。
李长镇穿着一身双排扣大衣,在腰身的收腰设计勾勒出他精瘦挺直的身材,嘴唇轻抿,眼神低沉,修长的眉间带着一丝冷意,却在抵着羊绒围巾的下颚角消失殆尽。
尽管李长镇只是站在那里,完全没有东张西望,冯珲却直觉般地知道李长镇是来找自己的。
奇怪的是冯珲心中却完全没有想要加快步伐的意思,反而眉间一蹙,凝起一丝愁意。
让李长镇在这里等待他的这件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他便不会是这般神情。
冯珲心中将这些天可能会发生的坏事想了一遍,心中做出了铺垫。
李长镇心思很重,只等到冯珲快到跟前,身影落在了眼前,才恍如初醒,看见了冯珲道:“你回来了。”
说完这话,李长镇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冯珲见状道:“有事,我们回去再说吧。”
李长镇犹豫地点了点头。
冯珲路上眼神不时游移到李长镇身上,心中盘算着他什么时候会说。
正想着,李长镇轻声犹豫道:“你还记得我说要帮你查一下你母亲的事情吗?”
冯珲心中一紧,明明心中做出了准备,明明知道自己和她不过只是一对假母子,心脏却依旧如同被人撺住一般,呼吸停滞一下才恢复过来。
李长镇仔细观察着冯珲的神色,见他虽然面色凝重,但却依旧镇定自若,放下心道:“交警部又发现了一处监控,虽然只是一脚,但是却足以证明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冯珲眼神低沉地点了点头,
李长镇嘴唇微张,想要安慰下冯珲,最终还是将话咽拉下去,让冯珲自己平静下。
如此重要的事情,从公司门口到李长镇宿舍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两人却走得极慢,阳光洒下,鸟鸣不停。
如果只是远远望去仿佛电视剧中的温馨氛围,但身处其中的两人却都是心思沉重。
可这段路走得再慢也不过百米,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两人便回到了宿舍。
李长镇走前面,将冯珲领到了书房内。
这是冯珲第一次进入李长镇的书房,李长镇并不限制冯珲进出,但冯珲自觉自己只是借宿,并不进入。
两人来到书桌前,李长镇打开电脑,在电脑上点开了一份视频文件。
视频模糊不清,还有一角不知被不明物体糊住,拍摄的并不完全,只是依稀能看清拍摄的路口正是当初冯珲母亲出车祸的那天。
视频只有短短不到十分钟,从里面能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上衣的女人骑着自行车,车前的车篓里满放着黄橙子。
女人的速度绝对绝对不算快,驶出拐角处后依旧平稳的驾驶着。
事故发生不过在一瞬间,一辆黑色车横冲直撞般冲到了女人面前,仿佛被丢出去的布偶娃娃般被撞出了几米远,橙子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
车辆停了下来,从监控里透过车窗玻璃看不出司机的神色,只能看见女人仿佛被折断的腰身扭曲着想要求救,和一动不动的汽车,如同一部无声的人间惨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似乎只有一瞬,车辆上的人才终于下了车,拨打了报警电话。
视频放完了,屋内却死寂的仿佛无人般。
李长镇在冯珲看之前便已经看了一遍,却依旧被这惨状折磨的几次别开眼,不忍直视。
那冯珲又该是怎样的心情,李长镇不由得懊恼,他本觉得冯珲作为冯女士唯一的孩子,有资格,有权利看到证据,可真到了这时却反悔了。
李长镇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旁边的人身上。
冯珲一只手支在书桌上,骨节分明,青筋暴起,屏幕上的光映照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明看不出神色,可李长镇却他仿佛下一秒便要破碎。
李长镇像对待一件易碎品般抚上冯珲如雕刻般的侧脸,轻轻覆盖住他那双如深渊般漆黑的眼睛,嘴唇轻颤道:“别看了。”
冯珲当然感觉难过,但比起心疼,怒火更像是燎原烈火灼烧着他的心原。
他在太平的世界里生活了太久,安逸了太久,太久没见过这种……目无法纪,践踏人命的事情!
忽然电脑屏幕一黑,李长镇直接将电脑电源关闭。
等到冯珲的心情逐渐平静,松开原本支在桌子上的手,直起身子,语气缓慢中透着凉气道:“那个司机他还在吗?”
李长镇摇头道:“他已经不在奉城了,先是到了阳城后又离开去了望都,但具体在哪却是不知道,他已经将肇事车转手卖掉了。”
说完,李长镇似乎还有话未完,却只是嘴唇轻颤一下。
冯珲看出了李长镇的欲言又止,瞳孔微颤,直言道:“这个司机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长镇语气轻柔缓慢,仿佛怕再刺激到冯珲般:“我们查到在这司机是一个赌徒,欠下巨额债务,几乎可以撑得上是倾家荡产,而在出事之前他莫名收到了一笔大额汇款,这些债务自然也被一笔勾销了。”
李长镇话音刚落下,便听见冯珲冷哼一声,轻蔑至极。
李长镇原本还想要接着说他的赌债都是在地下场欠下,听见这声冷哼后话锋一转道:“你想要找那个司机吗?”
冯珲面色冷漠道:“不用了,这种赌徒即便现在还行也终有一天会死于非命。”
贪婪又懦弱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这并不是冯珲就那么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而是他知道这种被**蒙住双眼蠢货往往看不清突发横财同样也是买命钱。
他绝不会在这种蠢货身上浪费时间,要想要报仇就要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
对原身而言,母亲既死,一切便没有了意义,但是他不一样,他睚眦必报。
怒火消散后,冯珲忽然变为一种奇异的平静。
难道他之前不知道冯珲母亲的死有蹊跷吗,难道不知道她死前会有多么痛苦吗?那他怎么会能视若无睹地放置着它,直到现在**裸地呈现在自己眼前才愤怒地想要替她们母子讨回公道。
不,他当然知道,只是他知道这是一本小说的剧情,于是便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罢了。
而现在被一个女人,一件惨案生拉硬拽进入这个世界,再也无法置身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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