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羽站在缓坡上,怔愣地看向无云的天空:目力所及的地方全都呈现湖底一般的碧蓝色,毫无下雨的征兆。
莫名的恐惧感在心底翻涌,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天象与天气产生如此大的分歧。
【现在…难道不是雨季吗?】别说暴雨,连雨点都不曾落下。
“蝶羽!”赤云气呼呼地爬上缓坡:“你说的暴雨呢?!不会是骗我的吧!”
“......”蝶羽兜住飘摇的衣裙,背过身往下走去:“…你没和巫学过天象么?”
赤云的火气顿时小了,那样明显的征兆,他也看得懂。
“可是…”
“也许那是女神大人的意思。”
蝶羽淡淡的话语落下,赤云慢慢睁大眼睛:“你、你难道要放弃?要接受承羽带回来的那个假神女?!”
“不然呢?”
姐姐是真的放弃了,赤云的脑子乱成一团。他从小就认为自己会成为大巫,便是在承羽面前也不愿意退让半步。
假如这次和姐姐一样后退了,坐视假神女通过水居——那他不就输了?
“姐姐!”
蝶羽在他的呼唤中顿下脚步:“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她也去看过水边,承羽一直守在树上,部族内的勇士也多半更遵从承羽或者鸠。他们只是代巫,要怎么影响结果?
“好,好啊…”赤云愤愤地甩手,差点翻滚到下面,踉跄着离开:“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来!”
“你自己?你来引开承羽?别做梦了。”
“切,我才没有那么笨!”
蝶羽看着跑向据点的赤云,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
太阳西沉,夜色笼罩原野,现在是熟睡的时间
而在山心湖上游,几个年迈的勇士正站在河道边踌躇。
“代巫,我们现在挖河不好吧……”
赤云瞪了他们一眼:“有什么不好?巫离开之前不是说过,我们迟早要把山上的水给并过来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几个人无奈地互相看看:巫有说过以后要让上游的两束水脉并作一束。
毕竟到了冬天也许会连续数日不下雨,山心湖既往干涸过一两次,害得大家提前进入山脉过冬,热得半死。
所以羽族从这个年轮的开春就一直在断断续续挖掘上游河道,要不是巫临时出去,河道早就并好了,还哪来的水居呢。
“可是代巫大人…淹水居不好吧,万一人死了…”
“怎么会死!她没有脚么…她有翅膀!我们就挖这么一小块,能有多少水!”赤云带头拿起骨刀,用力挖掘起来,他的力气实在不大,只给坑道刮了一点土。
其他勇士还是不敢上前,刚刚开口的人硬着头皮问:“那女孩可是少族长带回来的…”
“怪我们?那个假神女是她族人还是我们是她族人?”赤云泄气地放下骨刀,示意其他人赶紧:“大不了等翼人上岸后,我让姐姐送点东西给她,让她自己回去找翼人族呗。”
勇士们还是苦着个脸,谁也不想得罪承羽。
“快点!我可是代巫!你们这些老家伙可都是族里养着的,没忘记吧?”赤云怒视着他们,都说了不会有人死,还担心什么!
“是……”
大家咬着牙开始挖掘,要是拒绝,天知道小心眼的赤云会怎么报复他们,万一赤云成了巫,有一百种方法随意赶走快没用的老人。
赤云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很好,你们多久能挖完?太阳升起之前?”
“啊…不行啊。”靠得最近的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再快也要第二、三次太阳升起吧。”
“第二、三…那水居不就结束了?!”
赤云急得跺脚:“之前都挖好了,你们开个洞怎么还要这么久?!”
其他人只是叹气,懒得和他解释。
……
太阳升起又落下,姗姗蜷缩在洞里数着时间。
她抖抖身上开始泛潮的干草,咽下最后一小块肉干。连续三天,一天三顿吃肉干,真的有点顶不住。
还好只有三天,只要熬到明天,她就能加入羽族了。
月色凉凉地照在石壁口,她从草堆中爬起,提着水罐走向外面:现在水位不低不高,弯腰就能汲水。
临近洞口时,姗姗压低重心,几乎是趴着走完最后一小段,努力不给双腿造成额外的负担。即使双腿的伤口好转很多,万一打滑掉下去就惨了。
水罐刚刚没入河水,一双手忽然从河水中伸出!
“呀——承羽?!”惨叫只发出半个音节就结束了,姗姗呆呆地看着爬上洞穴的承羽,承羽手中还提着差点落到河水里的水罐。
承羽全身只有一层薄薄的织物,在水滴的渗透下半透明地贴紧身体,棕红长发没有佩戴鲜艳的羽饰,正披散在肩上。
她取下腰带上系着的叶片,叶片一层叠着一层,紧紧裹住最内侧的药泥。
“承羽…其实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姗姗松鼠一样溜回干草垫,两只手紧紧捂住脸。
承羽哦了一声,熟练地解开她腿上的叶片,换上新的。
叶片上的药泥比之前更柔软,好像还带着温热。
“先睡吧,我明天再来接你。”
换好后,承羽站起身,手腕忽然被一只小手轻轻捉住。
姗姗触电般松开手指:“我、我没事!”
“腿还在疼?”
承羽索性坐到干草堆上,草堆迅速往下一压,手臂瞬间贴在一起。
姗姗猛地一抖,完全没有力气移开:“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能只是害怕黑暗,这样的理由怎么说得出口?
她看着承羽的肩膀,总算想起一件事。姗姗半侧过身子:“你能帮我看看翅膀么?”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她只试着触摸过脊背上多出的这对翅膀。摸起来近似羽绒,非常细软,比鹅毛或者鸡毛要细腻不少。
因为实在太小又没有清晰的镜面,一直没能看清具体的样子。
“好。”
话音刚落,奇异的触感让姗姗浑身一抖:翅膀也有感觉,还很敏锐!
承羽认真地握住翅尖,查看是否有伤口:“是疼还是痒?”
“不…我的翅膀是什么颜色的?羽根是长在背上吗?”
这个问题有点怪,承羽略略侧目:“白色,羽根有点泛红,和皮肤是接着的。”
“唔…!”姗姗刚松口气,羽根处忽然一阵痒痒,是手指擦过的触感!
她刷地一下抽出翅膀,在角落缩成一团,两只眼睛惊惶地看着承羽:“你、你刚刚在做什么呀…”
承羽愣了一下:“啊…我在找虫子。”狩猎队的新人被虫子缠上过,拖了好久才说出来,也许面前的女孩也有类似的困扰?
她坦然的表情让姗姗的脸从浅红往深红渐变,承羽、承羽认为她翅膀有虫子?!
“我、我才不会长虫子!”
看着翼人少女快气哭的表情,承羽坦诚地按住她的肩膀:“对不起?”
“不对…我不要你道歉!”
承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是她安静地坐在另一侧耐心等待。
沉默中,姗姗有些沮丧,刚刚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明明很想感谢承羽的…对了,道谢。
手臂轻轻摇动,一根手指试探地敲动了另一只手:“你真的不需要道歉,是我反应过激了。还有…谢谢。”
另一手自然地回握:“为什么?”
为什么感谢?有太多理由。
姗姗疑惑地回答:“因为…你救了我的命。”
“那是应该的,我可以救你,为什么不救。”
月色明明无法渗透进来,她却仿佛能在黑暗中看清承羽认真而坦然的表情。
“但是,很危险啊…”
承羽坚定的声音盖过姗姗喃喃自语的尾音:“你是无辜的。”
姗姗噗嗤一声笑了,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珠:“我刚刚是在说狼…不过之前也是,我是祭司推举的神女,你还愿意帮我。”
“你当时很害怕。”
温暖的手抚上姗姗的脸颊:“你在悬崖上怕得发抖,还在帮大家说话。”
原来是这样吗…被拯救的理由居然这样单纯。
“谢谢…”姗姗蹭了蹭对方的手心。谢谢你…认可了这样弱小的我。
哗啦啦——水声骤然转大。
承羽放下手,大步向外面走去。
“下雨了?”姗姗愣愣地问了句,没过几秒就看到承羽折返回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承…”
“涨水了!”
承羽只来得及解释一句,水位瞬间抬升起来。她跑动的速度极快,几乎在下一秒就冲入了涛涛河水中。
小小的湖泊就像在紧急注水的浴缸,搅动着往上攀升。
【明明就快成功了。】
姗姗绝望地抱紧承羽的脖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承羽上岸,怎么可能不上岸呢。
“我一定会带你找到翼人族。”
耳边忽然传来承羽的声音,她的心莫名平静下来。即使不能加入羽族、即使要面对更多未知,至少还能和承羽一起…一段时间。
她抬起头,一道黑影骤然冲刷过来!
是鳄鱼吗?!
“承羽,小心——”
呼地一声,承羽松开一只手,猛力拽住冲来的东西——一棵浮木。大概是上游倒下的树木,它背后庞大的树冠成功支起了树干,整个漂流在水中。
承羽用力一撑,抱着姗姗翻上树干,稳稳坐到树冠形成的支点上。
“呼…”姗姗有点虚弱,身上全是潮潮的:“这样还不算失败吧?我的脚还没有踏到岸上呢。”
“不算。”
承羽翻动着叶子,从叶片中摘下一颗果子递过来:“这个很甜。”
“谢谢~”
已经太久没吃甜的东西了!姗姗不客气地接过果子,一口咬下。然后酸地皱了皱眉:确实有微微的回甜,但这也:“太酸了——”她没忍住。
“酸?”承羽接回果子咬了一口:“挺甜的。”
姗姗愕然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也许这里的甜就是这个味道?毕竟果实都没有经过驯化,甜度很低也不奇怪。
她抱住双手“那我以后一定要种出比它甜十倍的果子!”
“好。”
月色下,承羽脸上浮现的笑容晕染到姗姗嘴角。
“真的很甜…”
果子被递回到姗姗唇边,她倏地笑了:“我没说它~”
太阳逐渐爬上地平线,赤云志得意满地带着众人拨开灌木,走到湖边。
他一眼就看到被没过的水居,故意大声宣布:“水居都被淹没了,看来那个假——”
他的表情瞬间石化,惊呼声从背后传来,不用看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一棵巨大的树卡在湖中央,翼人娇小的翅膀覆盖在承羽臂弯上。
听到日出时的嘈杂,姗姗勉力抬起头。她想分享内心的庆幸与喜悦,却被昏昏沉沉的感觉拽到更深的睡眠中。
“姗姗?”承羽皱起眉,手心盖住怀中少女的额头。
很烫。
感谢猫の孤独与写互攻的都是人间瑰宝的大力灌溉~我之前忘记看灌溉记录了呜呜呜!(抱住)
下周一和周三休息一下,其他时间正常更新,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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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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