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推开这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时,我后悔打那个盹。

门上是精雕细琢的葡萄藤,我用肩膀顶住它,一颗木葡萄硌进肉里。我顾不上疼,门刚开了一条缝,就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有人蹭着地毯走路。

饭桌上,肖燃或许觉得我不太礼貌,因为我是全场唯一一个直呼叶丹青名字的人。尽管不情愿,她还是告诉我,刚刚一个服务生不小心把酒倒在了叶丹青身上,她去更衣室了。

更衣室在第四条走廊,刚才去卫生间时它的门是敞开的,半分钟前我过来时却紧紧地关着。

我对好事的预感从没有对坏事这样灵验,推开这扇门,我看到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抬着什么东西,往走廊里面的安全通道走去。

那一片垂在地上不断挣扎的蓝色丝绸告诉我,他们抬着的是叶丹青。

正对着我的男人注意到了开门的动静,他大喊了一句,声音还没瓜熟蒂落,就听咚的一声重响,一个青花瓷瓶砸在了他同伙的脑袋上。

瓷瓶噼里啪啦碎成一片,那人放开叶丹青的脚,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叫。我手里拿着剩下半个花瓶,冲向另一个人。瓶身被砸得犬牙呲互,像个捕兽夹。

另一个人放开叶丹青,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刀。

叶丹青手脚被缚,嘴上贴了胶带。她脱身后迅速滚到一边,手指撕下胶带,再用牙扯开绳索。

我吞了吞口水,面前的男人露出狞笑,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又是你!”

他不是别人,正是货车司机刘衡。他耳下那道伤疤随着表情变得愈发恐怖。

我和他的力量过于悬殊,他又高又壮,身上套着臭烘烘的保安制服,脖子和手腕都布满山脉一样的青筋,像一头直立的公牛。而我瘦瘦小小,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将碎花瓶挡在身前,缓步后撤。刚才砸瓶子那下声音不小,应该会有人来看看情况。

刘衡一步步逼近,我猜他是想吓唬我一下,我受惊后最好自乱阵脚,这样才好把我制服。

这栋楼他们进来容易出去却难,不仅要从79层下去,还要保证不遇到酒店的人。如果在无人地带,他大可以一刀砍死我,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但在这里,如果捅|死了人,他们很容易变成通缉犯。

“你可别轻举妄动。”我压住内心的恐惧对他说。

刘衡没有说话,半蹲着压过来,眼睛忽然斜着眨了一下。我听到叶丹青大喊:“小心!”

在她喊话的同时,我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侧身躲过背后来的拳头,顺手将半个碎花瓶狠狠扎进递过来的肩膀。那个被我敲了脑袋的同伙疼得直叫,胳膊断了一样垂下去。

与此同时,叶丹青从侧面撞开刘衡,他们一起摔倒在地,重重撞在墙上。我喊了一声,想上去拉叶丹青,怎料刘衡的同伙忍痛扑过来抱住我的脚。

我被他拖倒,冲叶丹青喊:“你没事吧?”

他们撞得不轻,但叶丹青比刘衡起身稍快。她一个翻身站起来,抬脚踩住刘衡的右手,细长的鞋跟扎进他的手腕。刘衡咬牙咬得脸都变形了,却硬是一声没吭,刀依然紧紧攥着。

他的同伙还抱着我,往我身上爬,血顺着他的脖子和手臂流到我的腿上。我感到一阵呕吐般的厌恶。

我撑起身子匍匐向前。墙根躺着一块碎瓷片,我抻长手臂去够,指尖三次都与它失之交臂。

那人开始扒我的腿。我豁出去,冒着脱臼的风险猛然一冲,在拿到瓷片的一瞬间,回身在他脸上狠狠划了一道。

他几乎立刻放开了我,指腹轻轻碰着伤口。相貌于他而言也许很重要,他算得上眉清目秀,不然不至于在服务生里混了那么久,我却始终没看出异样。

我可不敢放任他顾影自怜,飞起一脚踢倒他,他趴下不动了。

相比之下刘衡可是块硬骨头,老虎来了都啃不动。他看着叶丹青,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从地上直起身子,另一只手去抓叶丹青的脚踝。那只手黑得像碳,布满老茧,叶丹青的两只脚踝加起来也没有他的手掌大。

然而他并没有碰到叶丹青,差一寸的时候那只手停住了,它迅速收回来捂在脖子上。刘衡鼓着眼珠,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右手的刀总算松开。

他脖子里勒的是我的领带,我在他身后死死抓住领带两端,用尽全身力气与他抗衡。叶丹青捡起刀,抬手扔到远处。

几个保安终于出现在门口,被此情此景吓得大声嚷嚷。

“报警!”叶丹青冲他们喊。

保安用绳子绑住这两人,等待警察的到来。我得以松开勒得快断掉的领带,只感到虚脱

叶丹青拉起我,带我进入更衣室。那里一片狼藉,可想而知他们就是埋伏于此。在我到来之前,这里已经经历了一番战斗。

“你受伤了!”看到我裤腿上的血迹,她把我按在沙发上要撩起裤子查看。

“不是我的血。”我赶紧说。

她放下心来,但她身上的礼服裙被撕坏了,很容易走|光,胸口还有几点小小的划伤。然而这里根本没有可换的衣服,几条裙子都落在地上,满是脚印和污泥。

门外人声鼎沸,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酒店保卫处的负责人在一片闹声中敲门,问叶丹青可不可以进来。

叶丹青走进里屋的浴室,“唰啦”一声扯下挂在外面的淡黄色浴帘围在身上,又从我手里拿过抻得细长的领带系在腰间,几秒钟就做好了一条“裙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我目瞪口呆。

“进来吧。”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坐在沙发上。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和肖燃一起走进来,门口许多双眼睛望进来。叶丹青使了个眼色,让肖燃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保卫处的那个人还没开口,肖燃就率先发问。

“那两个人想绑架,一个躲在这里,另一个就是在我身上泼酒的服务生,他一路跟着我过来。”

“叶总,您受伤严重吗?”保卫处的那人抓紧机会问,他身子弓得有些低,生怕叶丹青一生气就没他好果子吃。

“没什么事,只是几道划伤。”叶丹青回答。

“你呢?”她转过头来问我。我摇头。

那人半鞠着躬说:“非常抱歉我们的安保措施没有到位,让您受惊了。”

他这话说得战战兢兢,叶丹青摆摆手,问:“警察什么时候来?”

“我们已经报警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委屈您先在这里休息。”说完他深深鞠了一躬才离开。

肖燃从进门开始就冲他翻白眼,等他走后她又皱眉,问:“你身上的是什么?”

“我的裙子坏了,你帮我找件衣服。”

“我的外套给你。”

“太短了。”

我想起丁辰的风衣,于是给她打电话。半分钟后她出现在更衣室,叶丹青换上风衣,遮住了礼服破损的地方。

她换衣服时,丁辰担忧地看向我,我苦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叶丹青在肖燃耳边说了几句话,肖燃就带丁辰离开了。

我和叶丹青并排坐在沙发上,她轻声问我:“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但其实说不上好。

小时候我经常进山,远远地见过熊,近距离接触过狼,还遇过豺和野猪,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令我胆寒。这并非因为对手多么恐怖,而是我发现,刚刚我居然下了死手。

我想勒|死刘衡。

这个念头形成了一个污点,蒙在我心上。

“方柠。”叶丹青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她的手很暖和,而我浑身冰凉。“不要害怕。”

我抬头看她的眼睛。接着,她说:“谢谢你。”

我挤出一个不太标准的微笑,说:“不客气。”

她拿开了手,我的肩膀迅速冷却。感官缓慢回归,手勒得发疼,脚踝像崴了一样。还有裤腿,我厌恶地拽了拽裤腿,上面一片血迹,尚未干涸。

“衣服我会赔给你一套。”叶丹青说。

我惋惜地说:“这是小杜给我量身定制的,她要是知道了会气疯。”

“不会的,她知道你的安危比一件衣服重要。”

“是你的安危。”我纠正。

她说:“你的也一样。”

我们默默坐了一会,警察终于来了,他们一来就清空了门口的喧嚣。第一位警察走进来时,我不自觉地站起来,叫他:“小路警官,好巧。”

小路警官也觉得意外,他记得我的脸,但不记得我叫什么,说:“你是查苏的外孙女,叫……”

“方柠。”我说。

“对,方柠。你怎么会在这?”

我苦笑一下,说:“说来话长。”

我和叶丹青要去警局做笔录,但晚宴还没有结束。她拜托肖燃和另几位高层帮她招待客人。薇拉表示理解,还让她赶快去医院。

丁辰坚持在酒店等我回来,我们再骑车一起回家。我叫她不要乱跑,就在这乖乖等我。她点头如捣蒜,送我到电梯口。

我们和警察乘同一部电梯,那两个绑架犯已经被带走,他们伤得不重,处理一下就可以进行审问。

从电梯里出来,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刚才一直飘在云端,连地板都是云做的。到达一层时才重新落回地面,踩在实打实的土地上,身子也沉重地如同栓了巨石。

警车里有很重的皮革味,车座裂开几处浅浅的痂。我和叶丹青坐在后座,小路警官坐在副驾驶,我们一路无话。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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