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每个孩子都听说过熊瞎子的故事,不听话的小孩会被熊瞎子叼走,不睡午觉、不写作业的小孩都会被熊瞎子叼走。
熊瞎子不仅有威慑力,还有一堆笑料,一个掰苞米的故事就能看出它们智商不高。
在大家眼里,熊瞎子笨得有点可爱,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真熊瞎子。真熊瞎子一点都不可爱,更不笨,一座肉山般的庞然大物,十个刘衡加起来都没它恐怖。
所以我立刻就相信,我外婆的哥哥图古勒和他们额吉村的人,就是被熊瞎子叼到山上去吃了。我心脏狂跳,背上一寒,打了个激灵。
熊瞎子之所以叫熊瞎子,是因为它的视力很弱,十几米外就看不清了。但上帝给它开了另外两扇门,它的嗅觉和听觉异常灵敏。
眼下这只熊苦着一张倒三角脸,后背靠在树上蹭来蹭去。我不做声,希望它蹭完赶紧走,偏偏这时另一棵树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叶丹青醒了。
熊停下了动作,微微侧头。我怕叶丹青看也没看就跳下来,情急之下慌忙喊道:“叶老师,别动!”
我的声音跟树枝一样抖得歪歪扭扭,熊耳朵竖了起来。它抬头看我,我像被捅了一刀,心口疼痛不堪。
那只拳头大的鼻子不停地嗅,几秒钟就确定了树上有东西,随后它兴奋地站起来抱着树干,嘴里垂出几条涎水。
这树也是不中用,几乎要被它压弯。我考拉一样抱着树枝,掌心和手腕被粗糙的树皮磨得生疼,像坐在海盗船上,摇晃得眼冒金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心里叫苦不迭,这下怕不是要死在这里,和外婆一起变为尸骸。只不过她好歹有个棺材,我却要曝尸荒野,被啃得七零八落。我只恨自己怎么没在念佛堂多烧两炷香,把今天的份额也烧满。
不知道叶丹青是否注意到了我这边的情况,从我喊她到现在,那棵树上鸦雀无声。还是说,她已经想法子离开了?
夜里刚刚恢复的一点体力消耗殆尽,我一个不稳,身子整个翻下去,考拉似的倒吊在树杈上。那熊更来劲了,缓了一口气后居然悍然而起,猛地撞上树干。
这么一受击,我的腿立刻不受控地掉下去,只有手还死死抓着。熊的脑袋就在我脚下,它张开大嘴,同时伸出两只硕大的熊掌攀住树干。
熊是会上树的。想到这,我脖子上汗毛直立,猛然激发了求生的本能,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踩着树干往更高处爬去。
我再一次骂这棵树是个绣花枕头,这么粗的枝干却像要断了似的摇晃。
熊爬得很快,三两步就爬了一半,它伸出一只熊掌,落在离我的脚不远的地方,我无处可藏,正竭力缩起身子时,忽然听到旁边树上传来“咔哒”一声响。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枚弹丸从林间直射过来,“嘭”地一声打在熊耳朵上。它咆哮一声,从树上掉了下去,激起一片尘土。
□□的威力不算大,叶丹青又离我稍远,这一枪没能要了它的命。也还好没要它的命,不然被人发现,我们绝对要蹲局|子。
这个节骨眼上,我居然还想着蹲局|子的事,真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谁听了不得给我一张奖状。
熊瞎子一只爪子捂着受伤的耳朵,怒气更盛,它再次爬上树,对我势在必得。就在它刚压上树干上时,从树根处传来一片开裂的声音。
我心里骂了一声,看到一条裂缝从下到上蔓延过来,行至中段,又绕着树干裂开一圈。这树恐怕要四分五裂了。
此时,枪声第二次响起。
林子里的树木将枪的回声一传十、十传百,整片林子像有一百把□□由近及远地射击,惊得鸟雀腾空而起。
子弹射偏了,擦着熊背过去。熊瞎子怒吼一声,一掌拍在树干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这棵树从中断裂,上半段向后斜去,眼见就要倒塌。一甩之下我脱了手,直直地掉了下去。
那熊见我掉落,伸过头来就咬。我撞在树的断裂处,离熊嘴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血盆大口一张一合,臭气熏天,利齿咬合的声音像极了在一尺厚的案板上剁排骨。
但它却扑了个空。因为这棵树,竟然是空心的。
我掉进了中空的树干里,树根处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大洞。电光火石间,我根本来不及细想,就落入了黑漆漆的洞穴。
我听到了最后一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熊瞎子的怒吼。声音稍纵即逝,被深长的洞穴吞没。
我眼睁睁看着洞口的天空急速缩小,压进四周干涩的土中。土腥气中夹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在我身边弥漫开来。
我的后背一路擦着洞里的土坡,火辣辣地疼。脑袋也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阵发昏。闭眼时我滚落在地,摔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分崩离析。
我想张嘴喊叶丹青,叫她快跑,去找柴爷爷。可嗓子像被胶水糊住,怎么也张不开。我疼痛难耐,身上又乏力不堪,便再也支持不住,渐渐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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