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巽风】26
慕容黎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简陋的屋顶，一时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短暂的失神后，慕容黎缓缓打量着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一屋舍之中。身上换了白色寝衣，血污被擦洗干净，长发铺散于床头有着淡淡的皂角味，伤口也都处理了。
目光落在手臂上蜿蜒的红色细绳，慕容黎渐渐想起来了——他为玉衡王所擒用来交换焸栎侯，被暮鸢像件货物一样扛在肩头，之后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慕容黎拽过搭在木架上的外衣穿好，材质普通的粗布短衫，应是寻常百姓家的衣物。
枕边放着一支金莲簪花，屋内没有镜台妆奁，慕容黎只能用它挽起了青丝。随后蹬上鞋子，起身走到门前，深呼吸了一下后打开了木门。
门外是个小院落，院中有一处粗糙的石质桌椅，墙边堆砌些杂物。慕容黎认得，这里是瑶光与天璇交界的陆林村，他曾与方夜来此收购升麻并住了一宿。
如今物是人非，暮鸢正坐在他当年所坐的位置，旁边还站着一个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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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慕容黎出来，暮鸢为他倒了杯茶水，“慕容国主醒了，身体可还有何不适？”
“本王无碍，多谢。”慕容黎走到暮鸢对面的位置坐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既如此，我想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暮鸢将之前刚收到的两封密信，交给了慕容黎。
慕容黎看后脸色变得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攥紧纸笺的双手不住颤抖。其中一封写着萧然在瑶光王宫前行刺执明，被天权军以连弩当场射杀，万箭穿心。另一封则写着方夜领军攻打天枢的防御要塞，于云山坠崖失踪，询问是否搜救。他最倚重的两个属下，萧然战死、方夜失踪，怎么会这样？
暮鸢端起了自己的杯盏，缓缓啜饮着，他在等慕容黎先开口。再次经历国破家亡，亲信或死或伤，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有所求。
慕容黎果然聪明，短暂的混乱后便冷静了下来，“你的条件，只要肯救方夜，想让我做什么？”
暮鸢冷笑道：“你觉得以你以往的作为，你说的话会值得我相信吗？”
闻言慕容黎呼吸一窒，自己曾先后背叛过天权和遖宿，算计了执明和毓骁，哪里还有信誉可言？但他也不想放弃方夜，他们曾经患难与共，这份君臣之情又如何能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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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片刻，慕容黎再次颤声开口道：“那你想怎样？”
暮鸢直视着慕容黎的眼睛许久，才转头对身侧的下属吩咐道：“子规，传信给我们在天枢的线人，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同时搜索方夜。若还活着能救则救，若是尸体便就地火化，将骨灰及遗物带回来。”
子规应诺一声，对暮鸢行礼后便退下了。
慕容黎不解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这样放弃了……”
暮鸢不屑道：“我救你是看在吾王的面子上，王上的为人和你不一样，我不希望他因此落下个乘人之危的恶名。”
王上的为人和你不一样……慕容黎听出了暮鸢的弦外之意，表情很是错愕。自己当年会救毓骁是为了利用他，和如今毓骁派人来救自己，的确是不一样的。
暮鸢将对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凭心而论他很欣赏的慕容黎的胆识和智慧，但却不能认同对方的为人处世。若他能对身边的人多一分信任，少一些算计和隐瞒，也不会被人钻了空子落得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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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暮鸢还有很多事情并未告知慕容黎，比如玉衡、天枢、天璇、天玑在大肆屠戮瑶光遗民，又如赤谷城的疫病是被人刻意下毒引发的鼠患所致，还有萧然的死和自己来中垣的缘由……
此前萧然与天玑斥候交手，被对方打落山谷坠入暗河。不曾想这暗河尽头竟是汇入了雾澜江，萧然随波逐流许久，最后被湍急的河水冲到了遖宿边境。也是萧然命大，被边境守军救起时，竟还有一丝气息。
军中有曾参与过中垣战争的，尽管萧然因连日泡水导致身形肿胀，但辩识轮廓还是认出了其身份，立刻呈报给了正在此处巡视边防的王上。
当初毓骁回到遖宿后，在暮鸢的辅佐下，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随后又前往边境整顿军务。闻报便亲自带了医丞来看，萧然自幼习武体质不错，经过救治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得知瑶光的处境，毓骁难免担心慕容黎的安危。萧然见状趁机向毓骁求助，愿用自身性命以抵当年对遖宿的背叛，只求能救出他家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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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杜鹃鸟的别名，又名杜宇、蜀魄、蜀魂、催归。南朝梁蜀人李膺《益州记》（又名《蜀志》）记载：“望帝修道，处西山而隐，化为杜鹃鸟，或云华为杜宇鸟，亦曰子规鸟，至春则啼，闻者凄恻。”（传说蜀帝杜宇死后魂魄化鸟，因思念故土叫声凄切昼夜不止，啼时鲜血满口染花为红。文中有“杜鹃啼血”、“不如归去”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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