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次计划之外的探访,但金骏鸣很庆幸都灵没有下雨。他在当地一家私人画廊旅店落脚,打算事情结束之后,抽出半天时间近距离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
中午,在旅店所在的街道上挑了间咖啡馆吃了顿简餐之后,他打开手机,没看到未接来电和其它信息,给陈依笙发了个旅店的地址,便叫车前往埃隆·霍顿在都灵富人区的居所。
埃隆的住处在一座高坡顶上,是一栋三层别墅,外面有很大的庭院,院子里还栓着两只毛色黑亮的大型罗威纳。
狗见到生人狂吠起来。金骏鸣吓了一跳,赶紧按下门铃。
过了一阵子,别墅里走出一个人来,是个穿着套装却用披肩遮着头的银发蓝眼老妇人。
“你好。”老妇人勉强露出客套的微笑。
“您好,夫人。”金骏鸣礼貌地打了招呼,“我是埃隆博士的同事。我叫金骏鸣,从中国来。这是我的护照。”
“哦,当然。我是黛西。”黛西看过护照,比先前更热情地拥抱了金骏鸣,把他拉进门来,挽着他的胳膊往别墅里走。
两只罗威纳把钢索扯得紧绷,一边狂吠一边冲着金骏鸣使劲扑,被黛西赶开了。
他们进了屋。黛西把披肩从头上拿下来披在肩上,请金骏鸣坐下,转身去沏茶。
整体是米色的客厅十分的宽敞,当中的大沙发跟前铺着一块色彩斑斓的手工地毯。看到这块用色大胆的地毯,金骏鸣就想起了埃隆是个风趣幽默又十分热情的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黛西端着茶壶和茶具走了过来,把它们放在了茶几上。
“谢谢您。我很好。”金骏鸣看见黛西还在盘子里贴心地准备了饼干和果酱。
“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和果酱,是我丈夫最喜欢的。我想,他一定希望请你尝尝。”黛西看着金骏鸣笑了笑,却难掩悲伤,拿肩上的披肩擦了擦眼睛,“对不起。我还没有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对不起。”金骏鸣给黛西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也很怀念他。”
“谢谢,”黛西接过茶,低着头,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重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请尝尝点心吧。”
“好的谢谢,”金骏鸣拿起一块黛西做的饼干,抹上果酱咬了一口,一股家里纯手工制作特有的香甜味道立刻迸发出来,让他整个人瞬间沉了下去,浸到了这个家庭的生命里。
黛西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有一个女儿,我们的小露比。她非常聪明,也很漂亮。她跟你们一样,是名医生,军医。他丈夫是名军官。”
黛西的眼睛有了一丝亮光,“他和他丈夫,两人是大学同学。他们非常相爱,特别登对,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现在小家伙住在我这儿。点心好吃吗?”
“嗯,是的,非常非常好吃!”金骏鸣感激地笑了。他感到此刻,自己好像不是在陌生人家做客,而黛西则是一个早就熟识的阿姨,就像小时候一直在身边的兰姨。
“我的外孙女小贝拉上学去了。过一会我就该去接她回来了。”黛西喝了一口茶,“我女儿和女婿一起在维和部队工作。五年前他们在一次任务中双双过世了。”
这个消息宛如一记惊雷突然在金骏鸣脑中炸响。他拿着饼干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
黛西摇摇头:“很抱歉,我开始也无法接受命运的不公,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对不起。”金骏鸣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然觉得黛西比刚见面时更加苍老了一些。
黛西点点头:“所以,小贝拉四岁就过来跟我们住了。但是,她的健康有些问题,需要移植。”
听到这里,金骏鸣感到心里沉重得透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黛西,完全无法理解命运的不公,更难以想象每次见到埃隆的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保持着风趣幽默和平易近人的:“我,非常非常抱歉夫人。”
“哦,没关系。”黛西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释然的笑容,“现在她已经痊愈了。这可能是上帝对这个家最大的恩赐了。”
“哦,太好了!”金骏鸣如释重负,要不是这个好消息,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对这位饱经坎坷的女主人作何表情了,“真的太好了夫人!”
“是的,是的。我们都感到很欣慰。”黛西的嘴唇又颤抖了一下,“哦,对了,你等一下,埃隆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黛西上楼去,很快又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掌心大小的信封,“就是这个。”
“谢谢,夫人。”金骏鸣接过信封就要打开,却被黛西按住了手。他立即把信封妥善地装入西装里面的口袋里。
“好了,我该收拾收拾去接小贝拉放学了。现在到处都乱得很,你要好好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出去了。”黛西说着,捧起金骏鸣的脸,亲吻了他的脸颊。
“好的夫人。您也多保重,再见。”金骏鸣走出埃隆的家。
“再见,骏鸣,我的中国绅士。”黛西深情的告别消失在两只罗威纳的狂吠声中。
晚上八点多,飘起了小雪,金骏鸣披着夜色离开旅店。
黛西亲吻他脸颊的时候,悄悄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要在白天出门。”
他想着这句话,叫了出租车,前往半小时车程之外的老城区。
沿途,他看到了Venchi的巧克力广告,想起了一个熟悉的混血面孔,提醒自己别忘了买些巧克力土特产带回去。
出租车在波尔嘉达大街17号停下。金骏鸣下了车,身处两排六层的连栋矮楼之间。
雪下得更大了。这条小巷子是深入进去的,但整条巷子只有路口一盏昏黄的路灯,加上纷繁的雪花,巷子深处根本看不清楚。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快步走进17号楼。楼里的灯坏了,他打开手机照明,从旋转楼梯上去,找到201。
埃隆给他的信封里只有这个地址和一把钥匙。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打开灯,他发现这是一间布局温馨舒适的公寓,打扫的很干净,就像主人刚刚外出一会就会回来一样。
他在里面四处看了看,这房子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是儿童卧室。另一间卧室里摆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根据黛西的讲述,这应该是她女儿一家三口居住的地方。
埃隆为什么想让他到这里来?金骏鸣在房子里仔细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可疑之处,只好关了灯,锁好门,打算再去拜访黛西一次。
外面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金骏鸣裹紧西装外套,刚迈出楼道,左侧腹突然一阵剧痛,让他跌坐在地。
他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使劲按住疼痛之处,手下一片湿热。
他趴在地上,一边尽可能迅速地往楼道里面挪,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该死,是装了消音器的枪。
挪到暗处,他感觉了一下伤口,努力站起来,抓着楼梯扶手登上旋转楼梯。
回到201,他迅速打开门再轻轻关好,已最快的速度往厨房走去。
201的厨房跟相邻的楼之间有个非常狭窄的间隙。他翻出窗户,从二楼的窗台上直接跳到了下面的马路上。这里离大道近了一栋楼的宽度,向左出去就是刚才出租车停靠的巷子他弯了弯腰,强忍疼痛,向右疾行。
走了十来步,几发子弹接连打在他脚边。他不得不紧贴着墙根加快了脚步。
出了间隙,拐入另一条巷子,他才发现这里的路灯全是坏的,漆黑一片。
他依然紧贴墙根朝大道走去。在那里,可以随便找个便利店或者拦出租车。
他这样想着,冷不防身边一双手突然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整个人拖进了一处黑暗的门洞里。
“唔!”他拼尽全力挣扎着,胳膊却被从背后牢牢锁住。
“嘘!是我。骏鸣,别出声。”
一听是陈依笙的声音,金骏鸣瞬间懵了,以为自己失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陈依笙捏着金骏鸣的脸转向自己,让他看清自己,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看见对面那辆黑车了吗?我去把它弄来的。你待在这别动,等我回来接你。”
金骏鸣眼睛发花,弯着腰靠着墙勉强站住,还没回答,就看见陈依笙冲了出去。
一串子弹跟在陈依笙后面扫了过去。陈依笙躲在黑车后面,接着从那里发出几声清脆的枪响。
“陈依笙,你在干什么?”金骏鸣小声喊道。这个距离陈依笙能听见他的声音。
“等等。快好了!”陈依笙摸到驾驶位车门旁边,弯着腰忙活着。
一串子弹扫过金骏鸣站的地方。金骏鸣连忙抱住头蹲下:“你在干什么,快跑啊,报警!”
“五秒钟,五秒钟!”陈依笙碎碎念了两遍,一把拉开了黑车的车门,钻进了车里。
车子一个急转弯停在了离金骏鸣三步远的地方,打开了车门。
“上车!”陈依笙喊道。一串子弹扫射过来,打碎了后车窗。
金骏鸣钻进车里,陈依笙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瞥了一眼陈依笙腰间的黑色金属枪身,金骏鸣问道:“你怎么会偷车?还有枪?”
“你对我的认知只是一份简历,”陈依笙一边目视前方一边问,“伤怎么样?”
“左侧腹…子弹…在里面…”金骏鸣闻到了陈依笙身上的洗衣液味儿,同时感到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往座位下面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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