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执念

疑虑、焦躁;作壁上观,幸灾乐祸;云淡风轻,泰然自若。

混合的情绪氛围之中,第五日的琴艺切磋开始了。

不再是门派对决,悄无声息地,余响派将其替换为没什么硝烟气、更加友好和善的词语——切磋。

第三轮切磋的地点也从内外门交界的余音台,换到了待客规格更高,环境更加清雅幽静,灵气也更为丰沛的内门温亭琴台。

改变规格自然不是因为第三轮时樱会出场,而是为了这两天赶来“看热闹”的长老们。

从入座开始,时樱就察觉到叶栀子向自己投来欲言又止的眼神,在她回头后又一触即离——典型的好孩子做了亏心事的反应。

要是原身走到这一步,或许会认为叶栀子与余响派是一丘之貉。

但看过原书的时樱,却能瞧出这是叶栀子同余响派产生裂缝的开端。

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把她骗过来增强我派战力。

念头刚闪过,就被时樱判定为活跃气氛的玩笑。

温亭琴台的设计就像是时樱小时候学习《竹里馆》时书本上的插画,文雅要素齐全:竹子、石亭、流水、琴台。

这里是穿越后的第一次现场。

退居幕后超过五年的时樱难免产生复杂的情感。

初见与暌违的兴奋混杂在一起,让时樱觉得日光耀眼,指尖战栗。

身体里撒欢的每个细胞都在告诉时樱,她仍然热爱舞台。

哪怕今日的舞台跨越了原本的专业壁垒,她将从流行的跃向高雅的,或许两者间并没有那么深的鸿沟。

时樱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手指舒展再蜷曲。

季雅已抽了签,妙音门先手。

琴艺,无关灵力与修为。余响派长老们自带的庞然自信瘪了一半,他们轻声议论着妙音门第一位出场的弟子会是哪位。

结论是,不论哪位弟子,他们都有信心,叶栀子作为掌门之徒一定会赢。

然而,妙音门席位那边站起身的,是时樱。

正如五天前,余响派拍出叶栀子企图杀死比赛,魔化时樱。

今天,时樱也将杀死比赛,催化叶栀子与门派之间的矛盾。

杀死比赛的武器也与五天前余响派使用的相同,是压倒性的实力。

了解原身,也了解自己的时樱很有把握,她走向琴台的每一步都在压制躯体的过度兴奋。

闭上眼睛,昔日的声浪一波一波地拍向记忆的海岸,他们在喊同一个名字。

“如果失手,那么妙音门的面子可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本该存在于耳语频段的议论蹿台到了公共频段,它本该精准地落进时樱的耳朵,但是此刻的她压根听不见,她的耳畔只剩下巅峰时隐退舞台上听到的粉丝呐喊。

无人应和,嗤笑都没有。

从迈向琴台到坐到琴边,时樱一眼都没有看周遭的观众,与她此前的舞台完全不同,但她能感觉到:叶栀子的紧张,那孩子的心跳都快盖过她脑内的幻听了。

此曲开指即令人心魂震颤,分明是利剑出鞘的嗡鸣。

别说在场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了,就连长老们都为之心惊。

序起。

金戈杀伐之声也如同山中风雨来的大风,吹入楼阁,揪住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没有灵力灌注,却好像不自觉地被琴音操纵情绪。

素手拨动琴弦之间,悲愤日渐累加。

江歧仿佛回到了那个令他混乱的日暮,他按着腰间的佩剑,望着如血的残阳,眼前却一片空茫。

茫然无措,上头的热血没个宣泄的取向,他只能在群山间御剑直至力竭。

冲冠第九。

怨怒与悲同声,教在场所有人汗流浃背。

妙音门的长老如临大敌,似乎想强行将自己从琴音的旋涡中拔出,仿佛被复仇者盯上的施暴者。

发怒第十二。

颓然丧气,与激昂的曲调不同,叶栀子高傲的心气在琴音中一点点被磨削。

乱声起。

时樱觉得此刻将琴弦变化为千万律声的手指好像不属于自己,身体短暂地由本该离去的碎片接管。

她郁愤、她抒发、她借意,恨不能将一切以正道为外衣的邪祟借口荡平。

余响派掌门叶善神情幽微,目光中翻涌的是忌惮。

忌惮,这话若由他人点出,恐怕在场所有人都会笑出声,分神期掌门会忌惮筑基期的小门主?

时樱的视域变得混乱,音律没有停,收束了此前的千百般变化。

妙音门、魔蛛洞、百魔沼、灵脉……

被魔潮吞没的妙音门、弟子们凌乱的尸骸、残阳模糊了湖水的颜色。

恍惚间电光闪过,将她眼前的幻象撕裂。

灵肉分离在一阵失重感后消失。

“哗”地琴音止息,她的碎片了无遗憾地消失。

时樱闭上双眼。

不会重演悲剧的。她在心中默念,向原身的保证。

她站起身回到席位,众人还留在方才的余韵之中没回过神。

片刻后,衣衫摩擦案几,碗盖轻扣杯沿的声音才逐渐让温亭琴台活了过来。

“时师侄的琴艺真令人惊叹。”

此刻现身的掌声无疑在破坏琴声余韵带给所有人都震撼,是余响派的掌门叶善。

时樱点了点头,不发一语,笑纳称赞。

“栀子,这可是难得能同时门主切磋的机会!”叶栀子的父亲说道。

余响派的长老们在听过如此震撼人心的琴曲后,最后那点侥幸都被踩灭了,他们撺掇叶栀子上台,对她的期待从能赢变成了不丢分即可,这是心性高傲的叶栀子无法接受的。

“赢不了的。”

自己渺小得如同蚍蜉,这是叶栀子最直观的感受。

“上去。”父亲的命令如此短促。

该死的父权制代行人的语调,时樱都难免应激。

“赢不了的。”叶栀子重复了一遍,声量提高了不少,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在场的都不是八点档父女对手戏的爱好者,余响派的长老在不体面的争端出现前,用溢美之词过渡掉一曲终了也随之终了的切磋。

时樱显然没想让他们把前情的对决糊弄过去,她再度起身,cos起来下战书时的叶栀子,面若冰霜地询问:“神器号钟,贵派何时接手?是派人来我派取,还是?”

隐于余响派皮下的贪婪被时樱用两个疑问撕扯开。

越是令余响派尴尬的事,越需要摆上台面,明白无误地要求他们给出答复,否则就会被他们用心照不宣糊弄过去。

“时师侄。”在掌门的视线压迫下李何被迫挺身而出,他根本没想好该怎么答复,只能挑一些场面话出来,“今日切磋过后在座的各位想必都比较劳累。”

切磋和劳累被加上重音,李何长老的胡话水平有待提升。

时樱安静地看着他,“最近,我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传闻,说我派叛徒刁某与贵派交往甚密,甚至有目击他近日出现在余响派。虽说我派在对决中输了,但还是希望余响派作为大门派能给我派一个交代。”

刁长老、神器号钟。

再加上余响派与妙音门的实力悬殊。

这就是前几天几位长老接风洗尘的话题之一。

并非单纯做好事,而是借此事警告背后支持余响派的大门派、世家,或许更重要的是借此事敲打朝天宗。

那群“看热闹”的长老一来,叶善就明白神器号钟是得不到了。

就算妙音门那个小门主愿意让出号钟,排斥朝天宗的门派们也不会同意号钟转移到余响派的。

从阴谋破产、事情闹大的那一刻起,号钟的象征意义就被无限扩展,反对朝天宗门派的长老们接过象征的火把,将不妥协直直地怼到余响派,乃至朝天宗面前。

他们绝不会交出自己门派的神器,也绝不会让妙音门的神器落入朝天宗之手。

时樱明知反朝天宗联盟不会同意号钟落入余响派之手,仍要提起这件事,为的就是扯坏余响派虚伪的脸皮。

只要他们还想保持体面,才会让出更多的利益。

闵石最先理解时樱的用意,忍不住小声感慨,“真是个讲价的好手。”

江歧听不懂深层的意思,赞同地点了点头。

“时师侄,诸位长老已经累了。”叶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至于其他事,余响派自会给妙音门一个交代。”

时樱迎着具有压迫力的视线朝前了一步,分神期大能的威压顷刻席卷她全身,才恢复不久的灵脉再度品尝到了被外力强行扭曲挤压的酸爽。

这威压仅针对她一个人,而眼下的时樱刚受到了buff的加持,这具身体的上任使用者在离开前给她加上了守护妙音门一往无前的buff,她的唇角溢出鲜血。

“时师侄,你的身体也才刚好,不如在余响派在休养一阵。”

时樱每进一步,叶善的灵压就让她听到了骨骼不堪重负的抱怨,就像有人强按着她的头,要她低头、逼她下跪。

很不幸,这两样都处在光芒万丈的偶像禁区,她绝不会在众人面前丢脸。

时樱微笑着擦去嘴角的血沫。

药王谷景长老率先发现不对劲,“叶掌门!”

“懂得变通,本质却是个硬骨头,唉,小时门主真是……”

闵石的感慨说了一半,飞身而出挡在时樱与叶善之间。

令时樱痛苦的源头一下被斩断了,她咬紧牙关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坚定地望向叶善,“叶掌门,妙音门百废待兴,我不宜离开太久,但此人事关重大,请贵派于两日内给我答复,若有长老愿意为我见证,时樱欠各位一个人情,感激不尽。”

每句话、每个字,她的行为,她的眼神,她嘴角的血沫,都狠狠地按压在余响派的痛点之上。

“最近魔域还算安分,在这里多休整两日也算难得的假期了。”

万剑山闵长老率先表态。

时樱深吸一口气,灵力修复威压带来的内伤期间,在场所有“中立派”的长老都表示自己会留下。

这趟外务的收获已经超出预期了。时樱压下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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