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们来之前,我也只是怀疑。”刘夫人摊开手,朝向屋内,比了个请的动作。
徐琇领意,跟着她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入门便是小会客厅,徐琇坐在客座,然后将随身的牛皮卷放在桌案上。
刘夫人奇道:“你这是?”
徐琇拿出墨盒,道:“画像,夫人您继续说。”
刘夫人颔首:“前些天是大太阳,我便让和乐将冬日里的被褥衣物都拿出来曝晒。可那晚我盖着晒好的被褥,却总感觉凉飕飕的。”
徐琇素手执笔,正浅浅地勾勒着盗贼的脸部轮廓。
她随口应声:“那会我也洗了些冬天的衣物晾晒,半天就干透了。被褥的湿气再大,也不该比我直接洗的难晒吧?”
“正是这个理。”刘夫人拿起一旁的绣绷,上头绣着一朵花开富贵牡丹,已成型但未完工。
她边纳线边道:“半夜里我想过要换一床,不过那时候我晕乎乎的,总感觉醒不过来。”
“嗯?”徐琇的手顿了顿,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被下迷药了。
刘夫人从小养尊处优,嫁给刘同知后也是尽享荣华富贵,这么一位娇贵的夫人,不可能在难受的环境里睡得着觉。
“第二天我就染了风寒,和乐说是夜晚凉气重。”刘夫人抬手抽线,金光闪闪的牡丹跃然于上,“我便信了。”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好似唠家常般自然。
徐琇却想,刘夫人如此相信和乐,大概是因为和乐的长相。
没想到多年后,人世间还能有位惦记着母亲的旧友,这实属难得。可惜母亲再无法与故人重逢。
“现在看来,一切早有迹可循。”刘夫人惋惜道。
徐琇未停笔,那画像已完成了大半。
她问:“早有迹可循?”
刘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丢东西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徐琇抬头,眉眼里有些讶异。
刘夫人:“之前丢的都是小物件,什么翡翠耳环,珍珠钗之类的,不值几个钱。我想或许是被我忘在哪了,找不到也就作罢。”
这确实很符合一些豪门大户的心理,金银珠宝多难免有疏漏。加上和乐长着副清纯无辜脸,怎么也不会把偷窃之事联系到她身上去。
“这孩子跟着我以后,我自认为待她不薄。吃穿用度一律按贴身丫鬟来,重活累活轮不着她,平日里也没人能欺负她。”
刘夫人攥着线,收紧线脚,绣帕上的牡丹已完成。
“人心不古罢了。”徐琇毫无表情地应和。
刘夫人叹道:“她不该对这镯子起心思的。”
徐琇冷声:“是么?刘夫人,您太纵容她了。无论值钱与否,意义珍重与否,偷盗就是偷盗。”
刘夫人的指尖摩挲着绣帕,垂着双眸,似是很难过。
她轻声道:“所言甚是。”
徐琇忽然想起什么,问:“刘同知近日不在府上?”
“老爷他被派去南边救灾,上月才走。”刘夫人抬眸看向她,“怕是没那么快回来。”
徐琇在她询问的眼光里摇头:“随便问问。”
巧合吗?
这个盗窃案里,充满了许多巧合。
只是,徐琇目前还想不明白。
她画完最后一笔,将纸张抬起,微微吹干。随后纸递到刘夫人面前。
刘夫人接过,看着画像微微蹙眉:“是他,他就是那个调理师!你怎么会……画出来?你认识?”
徐琇:“这就是盗玉镯的贼人。”
刘夫人双眼微睁,虽然早已有猜测,却还是经不住这板上钉钉的铁证。
她喃喃道:“和乐与我说这人是她表哥,治风湿很有经验……现在想来,他当时按完手以后,也没多大畅快,倒是非常疲倦。”
“疲倦?”徐琇问。
“是,我随后就小憩了片刻,没想到再醒来就是半夜。”刘夫人忽然讶异,“难道那时候……”
“夫人,我方才听您提到被褥一事时就有猜测。”徐琇站起身,“和乐恐怕对您下了迷药。”
“迷药?!”刘夫人大惊失色。
徐琇起身,道:“那日盗贼给您按手时在哪,还请您带路。”
她从方才进门起,就隐隐闻到屋里有种香气,像是普通的安神香。但这么久过去,她并没有凝神安静,反倒有些说不上来的乏力。
这味道肯定有问题。
刘夫人扶着桌案边缘起身,能看出来那手在微微颤抖,显然刚刚那个结论吓到她了。毕竟是贴身丫鬟,如果迷药都能下,那么毒也不在话下。
本以为养了条温顺的狗,没想到是只随时能反咬的狼。
“就在这。”刘夫人指了指卧房内的一张小榻。
徐琇却被一旁的香炉引住目光。她径直拿起香炉,打开。
一股清淡幽雅的香气扑鼻而来,瞬时她的头就有些晕眩。
刘夫人问:“是否有问题?”
“曼陀罗。”徐琇捂着口鼻,赶紧合上香炉。
“曼陀罗?!就是传说中的迷香?”刘夫人惊道。
徐琇点点头,同时对刘夫人扬了扬下巴,两人回到了外间。
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徐琇整个人舒畅不少。
她从牛皮卷里拿出一张草纸,轻轻取了一点香炉里的灰,仔细包好放了回去。
又吩咐道:“夫人要保管好这香炉,这是证据。”
这时,屋外的天空中传来一声响。
透过窗户,徐琇看见远处的空中炸开一朵烟花,那是大理寺的信号烟!
方霖?林勤?
谁出事了?
徐琇匆忙卷起牛皮卷,正抬脚要走。
刘夫人似是想挽留:“你……”
“夫人,保重。”徐琇不欲逗留,随口道别后往外奔去。
身后的刘夫人大喊道:“以后若有需要,就来寻我。”
徐琇听到了。
自然也知道刘夫人所言“需要”是什么。
当年的灭门案,还有人与自己站在同一边,这让她心里有些暖。
一刻前。
闹市里熙熙攘攘,方霖费了不少功夫跟上和乐,只见她进了一家赌坊,再没了踪迹。
还好今日方霖穿的不是官袍,不然这地方还真不好进。
他抬手抹了把脸,瞬间威严的气势渐弱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尽兴的模样,好似赌到浓情蜜意,却没了筹码。
白日里的赌坊比较冷清,却依旧有不少犯了瘾的老赌鬼在这纵情岁月。
半亩大的厅里是各色牌九骰盅,玩法各异,应有尽有。
方霖知道,这不过是表相。
这种大型赌坊,都有见不得光的地下场。
也是大理寺最头疼的地方,根本抓不到。背后利益勾结比毛线团还乱,一环勾一环,搭上前程也扳不倒。
只是,和乐这样的小丫鬟,够不着那种级别。
可这大厅他也逛了个遍,就是没找到和乐。小丫鬟还能平白消失了不成?
“诶!”忽然,方霖身旁有人推了他一把。
方霖回神,原来是牌桌上的荷童在催促:“说你呢,押大押小?”
他看着眼前的投掷区,随手扔了锭银子在小。
荷童兴奋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那骰盅一开,小。
方霖心想,他有点走运。
只是一旁的老赌鬼点背了,输光了所有钱财,只得嚎啕大哭:“你出千!你赌那么大一定出千!”
老赌鬼说急了眼还要拽着方霖打,方霖轻抬手,就将那老赌鬼推到在地。
这点力气,还想揍他?
一旁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老赌鬼大概是赌坊里的老赖,但凡玩过几天的都眼熟他,都在看他笑话。
“我说你别赌了,你老婆孩子都跟别人跑啦!”
“越穷越赌,也不知道图啥!”
“我看啊,你是不把命抵在这不甘心咯。”
老赌鬼涨红了一张脸,手攥成拳,无奈地砸了砸地。
他道:“你们少瞧不起人了!等我兄弟老猛来了,他有钱,他能替我还!”
“哎哟哟还老猛,老猛那穷鬼能替你还债?!”
“就是!你们俩王八赛狗屁,真是谁看上谁了?”
方霖无意听这些闲言碎语,也听不懂言语间谁是谁。
他本想趁乱去赌坊后院找找,没想到老赌鬼下一句让他停下脚步。
“我呸!你们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们,我兄弟老猛昨儿可得了一稀罕物,能抵得上整座赌坊!”
“哎哟吹牛吧你!!什么玩意儿能那么值钱?”
“说出来吓死你们!羊脂白玉镯!”
方霖立马揪起那人衣领:“什么东西?”
老赌鬼一向欺软怕硬,刚刚就领教过方霖的厉害,这会瞬间腿软,被方霖像揪小狗似的揪着。
他害怕道:“……羊、羊脂白玉镯!”
果然在这。
“老猛是谁?”方霖追问。
“老猛、老猛就是老猛啊,我也不知道他叫啥。”老赌鬼欲哭无泪,“我说好汉……你、你先松手!”
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却见赌坊的打手有意前来制止,毕竟方霖现在看着像要闹事。
他倒觉得未尝不可。
只是——
赌坊的大门被撞开,外边的门卫拦也拦不住一个少年,猛地跑进来。
那少年一身粗布麻衣,补丁满满当当,一看就不是会来赌坊的那类人。
方霖有些奇怪地看着少年,可那少年根本不停歇,径直往赌坊后门跑去。
这时,赌坊门口又跑进来一个身影。
这人方霖熟悉。
林勤喊道:“快抓住他!!别跑!!阿奔!”
准备收网!
①半亩:约等于333平方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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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刘府失窃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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