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难得的晴朗日子,一扫连日的阴雨,让人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许多。叶辉果真在早朝上领了督查杀人一案的差事,下了朝便直奔金鳞卫。人还没进府衙,就被谢长留撞了个正着,拉着他就往外面走。
谢长留边走边说:“走吧,接到报案,世家又有人死了。我已经派人去请雀儿姑娘了,咱们也快去吧。”
叶辉忙问:“怎么又死人了。”
谢长留回:“可不是,薛家又来报案,说是他家的三叔公和薛三夫人也死了,这丧礼薛三用完还能接着用。”
两人一路到了薛府,门口的灯笼全都换成了白色,府门口全是白色,想来里面只会更多。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府门前不远的地方,只见面朝薛府,抬头向上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连叶辉走近她也没有移开视线。
“走了,进去看看。”叶辉上前拍了拍雀儿的头,抬步跟着谢长留进了薛府。
薛府里现在主事的是薛家的老五,薛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如今还在崇文馆里学习。叶辉在崇文馆中混日子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这少年几次,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得特别好的孩子,意气风发得特别可爱。
如今再看,小孩还穿着崇文馆学子的衣服,脸上的泪大概是刚擦干净,眼睛还是红的,见了叶辉还规规矩矩地见礼,只是那声音里全是沙哑:“见过叶夫子。”
崇文馆分为学院和修书两个系统,一个用来培养京中各家的年轻子弟,一个是用来整理编纂前朝与本朝的史册典籍。修书院的官员们也承了教导学院学子们的责任,如今叶辉还在崇文馆当差,自然也当得一句夫子。
到底是自己教导过的孩子,叶辉见着小孩憔悴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只低声叫谢长留去查看新的被害者,他留下同这孩子说话。雀儿见着他没走,也一并留下了。
薛貊虽然精神不济,待人接物却是挑不出错的,三人落座,又叫丫鬟上了热茶,便主动提起家里的事情:“昨天三哥出了事,三叔公叫我安心去学堂,家里的事情都有他顶着,谁知道今天一觉起来竟然变成这样。”
叶辉观他神色,见他形容悲戚,不知如何安慰,干脆闭嘴不言,于是便没有人再开口了。
薛貊好像突然惊醒,对叶辉说:“听闻夫子领了查案的差事,夫子若有什么问题,便问我吧,只是我知道的东西也不多。”
叶辉想着,此时提起被害者说不得又会惹小孩哭,不如聊聊他其他亲人,便道:“不急,我记得你在家里行五,你哥哥行三,家里就你们几个孩子了么,其他的呢?”
薛貊想了想说:“我家祖籍青州,后来得了机缘,有了王家的帮助才来了帝京,家里其他人如今还在青州呢。只是我打小便来了帝京,对父母亲的印象也不算清晰了,反倒是三哥,待我如兄如父如母。”
叶辉见这小孩又要哭,赶忙安慰:“五公子千万节哀,这人死不能复生,若是你因为过于悲痛再出什么事,对你父母更是打击。”这话叶辉自知这话干巴巴的,没什么哄人的作用,可他又是真的对小孩子无可奈何,只好找借口逃跑。
“也不知道谢兄可看出了什么来,在下去看看,五公子切莫伤心过度了。”说完,叶辉就拉着雀儿逃跑了,刚出门,正打算抓个丫鬟问问谢长留在哪,就见他迎面而来。
谢长留见着叶辉第一句便是:“又是同一个人所为。”
这事叶辉也早有心理准备,若真是隐杀楼或者雀儿师父所为,那这个组织蛰伏这么多年,突然出手,便不会只有一两个牺牲者。只是不知道,他们打算杀到多少个才罢手。
再留在薛府也查不出什么,叶辉打发了谢长留去向薛貊辞行,自己拉着雀儿先去门口等候。
“你也不怕薛五觉得你看不起他。”谢长留不肯,觉得叶辉如此待人接物迟早出事。
叶辉却不以为意,“我在崇文馆便一向如此,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秉性,我实在看不得那小子哭哭啼啼的,你快去。”
谢长留领命去了。
雀儿到了府门口仍然是面朝薛府看天,叶辉便同一起看,看了半天也没明白雀儿在看什么。秉持着不耻下问的优良品德,叶辉问雀儿:“你在看什么?”
“鸟窝。”雀儿抬起一只手指向府门顶上一角,“坏了。”
叶辉顺着雀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许久也没看清,索性也不看了,只问她:“你说那凶手昨夜是这样飞檐走壁进了薛府,中途还踩碎了了一个鸟窝?”
雀儿收回视线看着叶辉,“不一定,也可能是雨大淋坏的。只是那个位置,鸟儿不会那里建窝的,我想上去看看。”
叶辉没多想,直接点了点头,然后就见雀儿一跃就跳到了王府大门上面。雀儿上去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蹲在那里看着什么东西,谢长留出来的时候见了雀儿在上面。
谢长留走到叶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仰着脖子傻看什么呢,你又让雀儿姑娘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叶辉不答,他见着雀儿低手好似摸了什么东西一下,接着就跳了下来,连忙迎上去:“发现什么了么?”
雀儿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刀片。那刀片细长条,柳叶形,双面刃,叶辉看着雀儿问:“这不是你用的那个吗?”
谢长留也跟着凑上来,他接过那刀片细细端详,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雀儿说:“对着光看,刀身上有镂刻,这是我师父的刀。”
谢长留闻言,抬手对着光一看,果然看见刀身上刻着一个“壹”字。
叶辉招呼谢长留,“这里人多口杂,先回府衙。”
三个人回了金鳞卫府衙,刚到门口,就有金鳞卫来报,“沈公子现在在后衙堂屋,已经等了好久了。”
进了堂屋,就见沈故坐在主位上,正给自己沏茶,优哉游哉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叶辉还没进门就说:“崇文馆如今这么闲么,沈大人来金鳞卫做什么了。”
沈故起身让出主位,还笑着对叶辉说:“自然是来给世子赔罪的。”
叶辉没往前走,仍旧站在门口:“沈大人何罪之有,又是哪里来的赔罪一说啊。”
谢长留见这番剑拔弩张,也不知他们之间出了什么嫌隙,只是如今在金鳞卫后衙,若真的起了冲突,传出去也不好听,赶紧打圆场。他推着叶辉进了屋,按着他坐在主位上。
又对沈故说:“金鳞卫乃断案之地,沈大人若是有什么线索说便了,哪用得着这么复杂。”
沈故看着这二人笑了起来,“在下也不是有什么线索,只是来求证的。听闻昨夜薛家又出了两个被害者,不知道谢大人走一趟可否知道了什么?”
谢长留在叶辉身侧坐下,对沈故说:“在下对这案子仍然一头雾水,我跑这一趟也没得知什么有用的线索。”
沈故又转向叶辉:“世子呢?”
叶辉盯着沈故,“隐杀楼到底怎么回事?”
沈故仍然微笑着:“看来世子是确定这事确为隐杀楼所为了,那在下倒是有个故事可以同世子分享。世子可知道,这隐杀楼被屠楼之前最后一单生意是什么吗?”
叶辉不耐烦地皱眉问:“你到底想不想说?”
沈故不以为意,“世子,听故事就该有耐心一点。这事情大概是八年前,还是前朝的时候,前朝的官员选拔其乱无比,却有个面子上的科举考试,世家子弟想要入朝为官也需通过科举。
“那时候,青州梁家出了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是梁家的幺子,名唤梁文松。世子可能不知道,世家里全都传疯了,说有此子,青州梁家说不准就要变成帝京梁家了云云。那年他曾经由父亲带着进京来拜访我家长辈,我与他有过一次交谈,确实有大才,是会搅得世家势力风云变幻的人物。
“然而正是八年前,梁家全家被屠,二百一十三口无一生还,消息传到帝京来的时候,起义军都打到贺兰山北面了。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一个小世家灭了也就灭了,帝京这边全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下实在惋惜梁文松的才华,才一直追查。
“梁家被灭的凶手是隐杀楼,与隐杀楼被屠,这两个卷宗同时被放在我的案上,梁家被灭的事情就这么完全死无对证了。只是我不信,隐杀楼这么大个暗杀组织竟然会无一活口,一直追查至今,才查到了雀儿姑娘师父的身上。
“在下只有一事相求,若是世子查到了凶手所在,可否代在下问问梁家之事。故事讲完了,在下便先走了。”沈故说完便直接起身走了,叶辉看都没看他一眼。
谢长留目送着沈故出了门,才问:“他为什么突然跑来说这个?”
叶辉摇了摇头:“不知道。雀儿,关于这个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雀儿也摇了摇头:“师父都不同我说他以前的事情。”
谢长留叹了口,又笑了起来:“那就先别管他说的真假了,等抓到了凶手问一问就知道了。还是来说说咱们的案子吧,对了还有个好玩的,你们说薛家这全是文弱书生那种的,起得名字也忒粗犷,净是豺狼虎豹的。”
雀儿突然问:“那个被运到这里来的那个人叫什么?”
谢长留语带奇怪:“薛豹啊,怎么了?”
雀儿盯着叶辉说:“是报仇。师父说,他杀人是为了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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