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慢悠悠地花了七日才回到帝京,这时间比叶辉他们来时超了一倍还多。
不过李渊调侃叶辉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已,任谁被雀儿那么直勾勾地盯过一次,都不敢再接着玩了。
而且,叶辉也没再给他机会。
之后的几天,叶辉一直拉着雀儿与他同骑,两个人远远地跑开,不再和军队行在一起。只好晚间留宿的时候才跑回来和李渊他们一起吃饭。
两个人二人空间过得惬意,却一直没再提起之前的那个话题。
之前屡次因为冲动求娶,都被各种原因打断了,叶辉本都想算了。全凭后来那胖和尚一番神鬼姻缘之说,让叶辉下定了决心。
自己喜欢的,怎么能说放手就放呢?
只是真的下定决心后,叶辉反倒不急了。他都想好了,要好好地,循序渐进地,问出雀儿的意思。
要找人见证,让她不能逃避,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女孩子面皮薄,也不能被太多人围观,万一她羞恼之下不答应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
再说了,如今这样好像也还不错,小丫头乖乖地缩在自己怀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沿途。看到感兴趣的了,就自己跑出去,自己就在不远处停马等她,或者慢慢地接着走。
小丫头玩够了,就回到自己的马背上来。雀儿愿意回来,自己也始终愿意等她,这感觉真的很好,再深一分便都觉得过犹不及。
而且,他还有其他的顾虑。
狄虏的人既然能在青州找到这么一个寺庙藏着,说不准,也能在帝京找到一个身份隐藏着。
如今,前世李渊到底为何与他反目都没查出个说法。他也曾猜测是不是世家的人背后作梗,毕竟当时李渊身边走得近的就是世家。可这个推测最大的问题,就是利益不和,自己死了,只会损害李渊的利益,进而叶辉影响到世家。
可如果跳出来看呢,若是狄虏的人混在李渊身边,伺机除掉自己呢。
前世的时候,李渊虽成功夺嫡,可是否完全掌握了朝中的兵力还未可知,自己的死讯传出最有可能影响西南与朝中的关系。若是自己父亲脑子一热,弃西南不顾,挥师北上,正是给了狄虏可乘之机。
如此一想,狄虏的探子想要除掉自己简直合情合理。
只是一切都还只是叶辉的猜测,做不得准。具体如何还要接着去查,敌暗我明之际,叶辉并不是很想把雀儿圈进自己的范围里。
虽然雀儿应当并不惧怕暗算,叶辉就是不舍得。就是不舍得把她拉入这场尔虞我诈的局中,做别人算计的对象。
他爹和他说,身为男儿,当顶天立地,护佑妻儿。若是连个安全的环境都不能保证,那还有什么脸面对着人家姑娘说喜欢。
因此,叶辉此时一点都不急着同雀儿说明白,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能够确保这京中无人能伤到自己的时候,才是求娶的好时机。
到了帝京门口,雀儿不乐意随着大部队慢悠悠地回城,和叶辉说了一声就自己偷偷跑了,叶辉自知拦不住她,就任她去了。
李济虽是皇子,肩上却担着西南边将的职责,早就在途径金啸卫大营的时候和西南军一起留下了,等着皇帝的传召再进京。
叶辉索性也弃了马匹,和李渊、梁思渊一起挤在马车里,向着皇宫行去。
“怎么?被雀儿姑娘丢下了?”李渊见着叶辉也进了马车调笑他。
“就你话多。”叶辉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他看着街道两边的行人,与自己离去时别无二致,只是全都换上了厚重衣服,忍不住感慨,“咱们走这一趟的换天了。”
李渊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去,却没有接话。直到马车行至皇宫门口,李渊让车夫停下,准备自己下去走时,感叹一声。
“是啊,换天了。”
语气莫名,藏着很多说不出东西。
按理说,李渊有着皇帝亲言的“进宫不下车”的优待,以皇帝对叶辉的宠爱,也完全不用将车停在宫门口。虽然车上有个梁思渊,可让他下车也就好了,李渊亲自下车完全是多此一举。
叶辉虽然心中疑问,却还是稳稳地跟在李渊身后。他做事总是有他的理由,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还是先听李渊的比较好。
三人行至御书房,李渊已经汗流浃背,脸色也苍白得不行。此时天气渐冷,他们自青州回来身上的衣物皆轻薄,李渊却是满头大汗,可见是脚疼得厉害。
叶辉原本还心疼李渊又折腾自己,见了皇帝之后他是为何。
皇帝的脸色更是惨白,肤色黯淡甚至带着灰败,几乎显出死相来。坐在那里没说话便先咳得震天动地,旁边的太监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一通忙活。
这太监也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了,说起规劝的话来也没什么忌讳,此时他语气中带着点埋怨说:“陛下,您仔细身子,三皇子回来召他去寝宫见就是了,何苦要来这御书房再吹一遭冷风,老奴心疼。”
这话说的僭越了,皇帝却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挥手让老太监下去。
老太监还想再说,可是看着皇帝的脸色又不敢,只能见好就收,告退了。叶辉还能听见他出门之后指挥小太监们把御书房的炭火烧旺些。
叶辉三人就坐在下首,不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大气也不敢出。不过这御书房是真热啊,他们衣服穿的比正常单薄,竟然都被热出了一层薄汗,可以想见这御书房的炭火烧得如何旺了。
皇帝又咳了几声,先招呼梁思渊:“梁卿一路辛苦了。”
梁思渊起身,忙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皇帝也不想和他多客套,直接打发他:“梁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歇好了,再去工部交接也不迟。”
梁思渊拿不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可也听出了他话里的送客之意,想着自己已经抱上了三皇子的大腿,官职一事应当无忧,便告退了。
梁思渊出了门,皇帝突然露出了疲态,整个人陷进了椅子里,招呼叶辉:“子清,来,过来和我说说话。”
李渊和叶辉一起起身,却被皇帝拦住了,“渊儿坐着,你脚疼,别折腾自己了。”
叶辉已经站到了皇帝的案前,皇帝还没停住他的话:“听说你今天从宫门口一直走进来的,一定累坏了吧。你这孩子一直这样,总能注意点这种小事情。”
皇帝又伸出手来,要去拉叶辉的手。叶辉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皇帝案侧,握住皇帝的手。那双手骨瘦如柴,一握上去仿佛直接握到了骨头,叶辉都不敢用劲。
皇帝拉着叶辉的手说:“我对不起叶阳,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要不是我,叶阳也不会七年不归,他们夫妻也不会两地分离,你也不会一直没有父亲照顾。”
叶辉嗫嚅几下,还是没有回话,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多说多错,干脆不说了。
“西南那边又乱啦,要是七年前我还有心气御驾亲征,当年我跟在你父亲帐下,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他为将我为军师。他们都说这个皇位是你父亲让给我的,可是若没有我在你父亲身后出谋划策,当年那么多胜仗他打得下来吗?”
叶辉点头应是,说:“外人不懂,我们叶家懂,当初若没有您,起义军不会那么快胜利。”
皇帝缓了口气接着说:“是啊,现在狄虏来犯,叶阳他又需要我了,可是我不行啦,我病啦。我不能再去边关当他的军师了。”
皇帝这话,细思极恐,可是如今叶辉也来不及深究,只是宽慰皇帝道:“我父亲去边关时带走了我家所有兵书,七年过去,定学了不少东西,陛下您宽心。等着我父亲得胜的好消息就是。”
皇帝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朕病啦,朕突然就病了,朕怎么就突然病了呢?定是有人要害朕,子清,你去查,你去查是谁要害朕。宫人,太医,百官,还有皇后,一个都别放过,他们都是凶手,一个一个查,定要把害朕的人查出来。”
皇帝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又猛烈地咳起来。叶辉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递水,期间还分出神来去看李渊的脸色。
只见李渊好像在发呆,并没有看着皇帝这边,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叶辉不知道该怎么办,依他看,皇帝这急病说不定还得带着失心疯,可他只能安抚皇帝。叶辉凑在皇帝身前低声说:“臣去查,臣一定把所有的事都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叫凶手逃掉。”
皇帝咳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又像是忘了之前说过什么一样,“子清啊,你在外这么久一定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这几日不来上朝没关系。”
叶辉吃不准皇帝这话什么意思,也只能先行告退。如今他掌握的资料太少,连皇帝究竟怎么病的都不知道,还是先回去问问谢长留再做判断。
叶辉出门前,好像隐约听见了皇帝问李渊:“渊儿,我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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