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非战也听说过西南王中的毒同皇上症状类似,都是会让人逐渐增长睡眠时间,直至一睡不醒的类型。也对西南王会醒不过来这件事有心理准备,只是,怎么会这么快呢?叶辉还嘱咐他让方副将来看西南王,担心他忧心过度,就说明之前西南王情况还好。
“怎么会这么快就进展到一天不醒了?”
听见消息被卫桓说了出来,方怀也不再挺着,他叹了口气,“也不是一天未醒,伺候的下人说狄虏攻城的时候王爷醒了,这些日子王爷一向是那个时辰醒的。可是才醒了一炷香,王爷又睡过去了,往常王爷能醒个四五时辰的。”
“是黑烟,那个黑烟里的毒影响了王爷。”岑非战一听这个时间就明白过来。
方怀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已经有人去请军医来了,就看军医的诊治了。既然叶辉睡着了,就让他先睡吧,等军医有了结论再同他说。”
岑非战也是如此想,事情还没定论,不必叫叶辉起来担惊受怕,他还中着毒呢。
两人这边说着,便有军医向着这边走来,岑非战一看,还是个熟面孔,正是刚刚给叶辉扎针的那位。方怀似乎格外敬重此人,见他在堂前路过,还特地出去与其见礼。
“有劳扁鹊先生了。”
岑非战和卫桓跟在后面听见方怀叫这军医扁鹊。
竟然是传说中的扁鹊。听闻几百年前有一游方散医可活死人肉白骨,因为活人无数有大功德飞升成仙了。后来的他的徒弟继承了他的医术和名字,听说后来也成仙了。
传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扁鹊是天上的医仙,下凡历劫救人,救够了数目劫数便也过了,就可以回天上去了。
传说倒是传遍了天下,可从没听说过有人以扁鹊的名号行医,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不过也算是合理,军营里正是受伤的人最多的地方,尤其西南边境不时就有些冲突,那军营里的伤兵源源不断,扁鹊要救够数目才能成仙,在这里正合适。
扁鹊医仙在这里,区区狄虏毒药,又能奈何?
方怀目送扁鹊去了后宅,一回头见两个人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睛闪亮亮,一副见着神仙的喜悦。
方怀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两个人想岔了,他在这里与扁鹊先生相处太久,见识过其力不能及的样子,早就明白眼前的扁鹊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便会有治不好的伤病,会有救不活的人。
方怀见过扁鹊因为救不活伤重的士兵号啕大哭的样子,还不止一次,便忘了那些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仙传说。
可是岑非战和卫桓没见过,他们骤然听说医仙在此,便高兴得昏了头。却忘记了想一想,若扁鹊真的如传说中神乎其神,怎么西南王身上的毒一直未解。
那种传说中的人物走进现实的惊喜充斥心中的时候,是不会想到传说之所以为传说,便定有其夸大之处。
方怀理解他们,曾经亲眼见着扁鹊有救不活的人时,也大闹了一场。那时候年轻,说话也不过脑子,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事后他被西南王压着去道歉,还被压着给扁鹊当了半月的学徒,也算是有了半师之谊。
自那之后方怀就对扁鹊恭恭敬敬的,一直到今日。
想来他对扁鹊的态度也误导了这两个人,方怀叹了口气,他得给两位同僚泼盆冷水,扁鹊先生已经因为这个名字承受了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他能帮忙解释就该帮帮忙。
“你们冷静一点。”话真的说出口的时候方怀竟然有了几分犹豫,他突然发现,自己是说不出来扁鹊先生无法救西南王这件事的,因为他也仍然怀抱着那不切实际的期待。
可是话该说还是要说,方怀斟酌了一下字句,“扁鹊先生在我军中已有三年,王爷的箭伤就是扁鹊先生一手救治的,也是扁鹊先生发现了王爷中了毒,一直帮王爷调养身体到今日。”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废话,岑非战和卫桓也都知道。只是有些时候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只要点到即止,听的人都能明白。
两个人喜悦的神色都冷却了下去,他们都明白方怀想说什么,一直帮西南王调养身体的医生,若是有法子,就不会放任西南王体内的毒一直发作,还越来越严重。
方怀见两人神色黯然,也跟着难过,却还能强撑着安慰一句,“扁鹊先生已是军中最好的医生,说不定比帝京中的名医都好,王爷定能逢凶化吉。”
说扁鹊是最好的医生便罢了,逢凶化吉这话也只是说出来安慰人的,岑非战和卫桓当然对此也心知肚明。他们都没说什么,甚至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王爷睡着,叶辉伤了,他们就是这大营里管事的将领,全营的士兵都在看着他们,如今正值战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没有时间给他们发泄情绪。
等到扁鹊先生诊治出结果,他们也该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三个人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和自己想得一样,都默契地接着聊军务。
待到事情都理清了,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正看见扁鹊先生眉头紧皱从后宅走出。
方怀一见这表情便觉得不妙。他和扁鹊熟悉,知道这是个山崩不改其色的乐观人,只要自己有五分把握的病症,便不会出现这般神色。
方怀赶忙迎上去,扁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到了方怀面前才发现他。
“事情有点棘手。”扁鹊知道他们想知道什么,也不待他们问便自己说了,“之前看士兵们中毒的症状觉得这毒不算剧毒,可表现在王爷身上却明显严重很多。
“按说毒烟飘到王府跟前应该也不会很浓,王爷的症状不该如此。这其中的差别还有很多不明白,我要回去看看世子殿下,他是吸入毒烟最多的人之一,排除一下王爷如今昏睡的原因。”
扁鹊话说完就匆匆走了,三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甚明了扁鹊话中的医生,却也知道事情棘手。可他们于医术不通,凑过去也是添乱,如今他们最紧要的是去处理善后,等着扁鹊研究明白报与他们。
这一忙,就忙到了后半夜。
卫桓年纪小,这又是第一次带兵,方怀和岑非战都想着让他少做多看,先学习一下,不急着上手去处理。因此,卫桓便比其他两人先处理完了,两人便催着卫桓先去休息。
卫桓拗不过他们两个,只能听话回屋。可是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没有睡意。他一会儿想西南王,一会儿想叶辉,还要再想想雀儿姑娘,越想越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了。卫桓干脆起身,决定去军医营找叶辉。若是那里还有空着的床位,他便蹭上一张来眯一会。
卫桓踏着熹微的晨光走进军医营,叶辉还在睡。想起昨日岑非战说叶辉在他走的时候就准备睡觉了,算算时间也有四五个时辰了。
虽然叶辉是病号,但卫桓仍然觉得这时间有些长了。再加上西南王的症状就是长睡不醒,卫桓心里一惊,下意识便要叫醒叶辉。
军医营里还有其他人在休息,他趴在叶辉的耳边叫了几声他的名字。
叶辉便也被他叫醒了,只是眼睛也不聚焦,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只见他揉揉眼睛,“卫桓?事情都处理完了呀,军医营怎么不点灯呀,这么黑。”
卫桓扭头看着从门口漏进来的照样,一时间如坠冰窟。他抬手在叶辉眼睛前面挥了两下,便被叶辉抓住了小臂。
“干什么呢,我又不是……”叶辉顿了顿,琢磨了一下卫桓的沉默和他的动作,改口道,“原来我瞎了。”
“别胡说。”
卫桓一时间控制不住情绪,声音便忍不住高了起来,惊醒了不少人。
周围人见叶辉抓着卫桓的小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扁鹊疾步走来,将两人分开,问发生了什么。
“啊,我好像是瞎了。”叶辉听出来人是给自己扎针的那个军医,便直叙病情,只是这个语气实在轻浮,让人拳头痒痒。
至少卫桓的拳头很痒,想要挥拳砸点什么。
扁鹊给叶辉号脉,又扒开他的眼睛看,“应该是毒的影响,可是那个毒方里应该没有致盲的成分,你可还接触过别的什么东西?”
卫桓想起自己刚刚赶到战场时候看见的,急忙问叶辉,“你是不是被那个弓手射中了?”
叶辉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没有,那箭没伤到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伤口。但是我曾经和两个狄虏高层将领近身搏斗,也许是他们身上有什么。我不认识他们,但是让人把他们的尸体收好,好让方怀辨认。”
“我去找方副将问。”扁鹊闻言点点头,便出了军医营。
对于失明这件事叶辉还算接受良好,还能分出心神来安慰卫桓,“小卫桓,别怕别怕,我看这里的军医医术都很高超,有仙风道骨的呢,只要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毒,我这眼睛就能好了。”
卫桓想起叶辉可能还不知道,便说,“为你把脉的就是扁鹊先生。”
“你看我就说仙风道骨吧,我看人一向精准。”叶辉又说,“你给我指指哪边是门口。”
卫桓便牵着他的一只手给他指方向,“你要做什么?”
叶辉坐在床榻上,调整成了面朝门口的姿势,“我眼睛看不见近处的东西了,但可以见远处。面朝门口,我便看见雀儿了。”
卫桓撇了撇嘴,没出声。他看出叶辉想要安慰他,只是有没有用,也只有卫桓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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