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查探之事,虽做得隐秘,却如何能完全瞒过执掌家事、耳目灵通的王熙凤?不过两三日,平儿便将风声递到了凤姐耳边。
这日凤姐刚理完事,正歪在炕上歇息。平儿坐在脚踏上,一边轻轻替她捶着腿,一边低声道:“奶奶,周瑞家的这几日,可没少往库房和门上跑,明里暗里打听二爷的事呢。瞧着那劲头,倒像是奉了太太的主意。”
凤姐闻言,那双丹凤三角眼倏地睁开,倦意一扫而空。她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哦?太太这是疑心到林丫头头上了,又拿我们二爷当筏子呢。”她坐起身,沉吟道:“老太太近来疼林丫头疼得什么似的,太太就这般坐不住。你瞧着吧,这事儿且有的闹。”
她心中飞快盘算,贾琏背着她在外头弄私房钱,她岂有不知?但此番竟似乎还与林黛玉有关,这就由不得她不多想几分。
“你找个由头,亲自去一趟林姑娘屋里,就说是我的意思。年关将近,官中库里要总核这一年的出入大账,各房往来的细账也要盘一盘,以备上头查问。让林姑娘务必把她房里近年的用度账目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笔也不能错。”
平儿心领神会,不敢怠慢,忙寻了个由头,亲自去了一趟碧纱橱。
当晚,贾琏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着些酒气。凤姐也不点破,只似笑非笑地递过一盏醒酒茶:“二爷近来真是贵人事忙,连人影儿也难见着。莫不是在外头又发现了什么生财的好门路?”
贾琏心里有鬼,被她这话一刺,酒醒了一半,强笑道:“奶奶这话从何说起?不过是些外头的应酬。”
凤姐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眼神却锐利:“哦?我恍惚听着,像是有人在打听京畿左近的田庄?二爷若有心置办些产业,与我说一声便是,何苦自己偷偷摸摸地张罗?”
贾琏心头一跳,背上渗出冷汗,知道凤姐定然是听到了风声,忙道:“奶奶莫听旁人胡说!我那是替一个南边来的朋友问问行情,他有意在京中置业,托我帮忙打听罢了,与我有什么相干?”
凤姐见他推诿,也不深究,只淡淡道:“原来如此。二爷既是为朋友帮忙,那便仔细些,莫要引火烧身,带累了家里才是。如今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太那边......”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罢了,你既说是朋友之事,我也不多问了。”
她深知贾琏秉性,逼得太紧反而不美,点到为止,让他知道自己已在留意,且此事已惊动了上头,便是够了。
贾琏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应了声,借口身上酒意未散,自去厢房歇息了。凤姐瞧着他近乎逃离的背影,唇边那点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一直侍立在旁的平儿这才上前,面上带着忧色:“奶奶,二爷这话......怕是没几句真的。若真由着他这般闹下去,到时候,这‘治家不严’、‘纵容私置产业’的罪名,怕是都要落在奶奶您的头上。”
凤姐接过茶,指尖冰凉,她何尝不知平儿所虑甚是。她冷哼一声:“怕什么?咱们二爷那点胆子,也就在外头偷偷腥,这等大事,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独自张罗。”
“去告诉账房一声,”凤姐又吩咐道,“就说我说的,薛大姑娘近日帮太太看些旧年文书,想了解一下南边货物的品类成色,让他们把往年与薛家来往的老账册子,拣几本不紧要的,给梨香院送去参考。”
平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把水搅浑,将薛家也拉下水,让太太有所顾忌,查起来便不能只盯着林姑娘一处。
“宝丫头是个聪明人,”凤姐重新阖上眼,懒懒道,“她若能从中看出些门道,岂不是比整日盯着宝兄弟的后院强?也省得太太总以为她那外甥女是天下第一的妥当人,眼里再瞧不见别人。”
黛玉在碧纱橱内,听了紫鹃转述凤姐的“提醒”,眸光微凝。王夫人查不到的实据,果然要从府内用度入手了。凤姐此举,看似示好,实则是自保,更是对她林黛玉的一种试探和观望。
“将我们近一年的账目都理出来,”黛玉吩咐道,“所有开销,务必与官中对得上,若有我私下补贴丫头们或额外采买笔墨纸张的,一律抹平。”
紫鹃应下,又道:“姑娘,凤奶奶这般示好,怕是......”
“她不是示好,是权衡。”黛玉看得分明,用银簪子轻轻拨了拨烛花,“这份人情,我们记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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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梨香院中,薛宝钗看着账房送来的几本陈旧账册,心中疑云渐聚。这是凤姐的意思?她为何突然让自己看这些?
她信手翻开,里面记录着历年府中从薛家铺子采买的明细。初看并无不妥,但细看之下,宝钗却渐渐蹙起了眉头。许多货物的进价,竟比市价高出不止一成,且有些品类明显已是滞销旧货,却仍按新货价格结算。
凤姐让她看这些,是提醒薛家生意漏洞的善意?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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