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望清任由况琤一路拉着自己,离灵衍宗越来越远。
终于,况琤停了下来。
辛望清甚至都没有发现。
“望清?”况琤的声音忽然响起。
辛望清的眼睛似乎才清明起来,她盯着况琤看了一眼,突然有些疑惑,自己好像不在灵衍宗了。
想起李晦明最后决绝的话,辛望清的心又痛了起来。
辛望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她强忍着泪水,偏过头去问道:“况师兄,我们此刻在何处?”
况琤轻轻放开辛望清的手,摸摸她的发顶道:“随便找了一间破庙,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辛望清点点头,便不在言语。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许久。
况琤忽然站起来,对着辛望清询问道:“望清,想不想吃点什么?”
辛望清有些惊讶况琤忽然这么问自己,她摇摇头:“我们早已辟谷多时,不用了吧。”
况琤却轻轻握住了辛望清的手,眼里闪过认真的神色,郑重其事地对辛望清说道:“望清,有时候做一些事情,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且,我们两个逃出来,不应该吃点好吃的东西,庆祝一下么?”
况琤难得对自己说这么多,辛望清微微一愣,但她一想到二人一起逃了出来,便有些好奇地问:“况师兄,你一向循规蹈矩,今日为何从地牢之中逃了出来?”
况琤的脸上带着笑意,丝毫没有出逃时狼狈与挣扎,仿佛这次出来,只是同辛望清散心一般。
况琤只是平静地说道:“先前不是答应过你,要一起看阿宝么?”
一提起阿宝,辛望清又有些焦急,她不知道地牢中的前辈有没有找到阿宝。
毕竟阿宝年纪这么小,已经没有了母亲,如果再没有爹爹,那她一定很孤单吧。
但辛望清随即又想到了其他的,她朝着况琤道:“况师兄,我们现下去看阿宝,恐怕会落入圈套,或许……师尊……”
辛望清又想到了李晦明说恩断义绝之话,只觉得嗓子一阵发紧。
她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你的娘亲或许会去牛家镇寻我们,若是碰上便不好了。”
况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那便听望清的,不去便不去了。”
辛望清有些惊讶此刻况琤怎的如此好说话,她便有些好奇地问:“况师兄当时为何拉着我逃了出来?”
况琤忽然深深看了辛望清一眼,眼里闪过复杂之色。
他看着辛望清许久,直到辛望清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况琤才幽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一冲动便跑了出来,望清可是后悔了?”
辛望清被况琤问住了,她后悔了么?
她又想起李晦明决绝的话。
为何呢?
若是当时自己乖乖受罚,她自己会比现在好受一些么?
辛望清有些犹豫地点点头:“有一些。”
况琤仍然那般直接地看着辛望清,但没有带着审视的意味。
辛望清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把心底里的话都告诉况琤。
就在此刻。
况琤会理解她么?
辛望清又有些犹豫。
但况琤的灼灼目光,又让辛望清鼓起勇气,她缓缓开口道:“况师兄,你违抗师尊之命,同我跑出来,但你们始终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我不过……”
是一介孤女……
辛望清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酸,说不出话来了。
辛望清又想到自己的结局,永远成为灵衍宗的叛徒,永远不得再入宗门……
辛望清当即便心灰意冷起来。
她沉默地看着地面,不置一词。
况琤的表情也沉了一下,他盯着辛望清,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凑过去说道:“我当时未认真想过,只是听到你不认错,甘愿受罚,便脑子一热了。你很勇敢,望清。”
辛望清闻言,却没有被况琤说好话的欣喜,她有些愤怒地看了况琤一眼。
脑子一热?
便这般替她做决定么?
况琤是李晦明的儿子,亦是灵衍宗的大师兄,无论如何,旁人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但她辛望清又是什么?
不过是灵衍宗的一个笑话罢了。
她努力这么久,又得到了什么?
最难的试炼,最难的禁足。
辛望清的胸中又涌起一股怒意,她偏过头去,不打算同况琤说话了。
况琤却仍旧十分有耐心地同辛望清解释道:“但我亦有自己的考量,若是你仍留在灵衍宗,必定会被我娘以及其他长老责罚,不若先出来,再寻找机会澄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都没几日好活了。
辛望清更加愤怒,她扬起手想要打况琤一巴掌。
但她将将伸出手,便又缩回手,她愤怒道:“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是谁告诉你我留下来没有转机的?”
况琤微微一愣,他握住了辛望清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蹭,眼里尽是懊悔与悲伤:“你想打我么?你若生气便打我吧。你说得对,你我处境不同,是我……是我没考虑清楚。”
况琤突然服软,让辛望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本来还在气头上的她,顿时便被愧疚给淹没了。
况琤分明也没做什么。
辛望清顿时便心软了,她将手抽了回来,语气也软了下来,她有些结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况师兄,我总说我讨厌你,但我有些色厉内荏,欺软怕硬,我何曾对着师尊或其他长老这般张牙舞爪过,不过是仗着你不与我计较罢了,说到底,只是仗着自己与你有……有过肌肤之亲,才如此欺负你。”
辛望清一时忍不住,便朝着况琤剖白自己。
她知道,这话说出去便覆水难收。
但她甫一说完,便觉得心中的重担蓦地轻了些。
有人靠矫饰欺骗来缓解内心的痛苦,但辛望清却只能靠不停地坦白。
只有这般说出来,她才会舒服些。
但说完之后,辛望清有些不敢看况琤,她将头偏了过去,避开了况琤的目光,她低声道:“况师兄,我方才还同你叫嚷,但我的确是这般卑劣之人,与你,有云泥之别。”
辛望清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她一时又有些懊恼,为何要同况琤说这些。
说完之后,况琤哪里知道如何回应自己呢?
辛望清更后悔了。
但她才迈出去一步,手腕便被紧紧握住了。
辛望清头也不会道:“况师兄,我品行低劣,你还是不要同我有牵扯的好。”
辛望清说完之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平日里况琤嘲笑讥讽的那般,而是同样如释重负的笑。
辛望清一时更是懊恼。
为何她这般了解况琤,都背过去了,仍旧能猜出他的情绪。
况琤忽的说道:“谁同你说我不计较了?”
辛望清微微愣了愣,但随即想到这是况琤故意挽留自己说的谎话,便又想要朝前走去。
辛望清还未回头,便感到手腕上的力一轻。
辛望清有一丝失落,但她反应过来这是况琤不打算与她纠缠了。
这不是正好遂了她的心愿么?
但为何她的心头却这般堵呢?仿佛压了一块极重的石头。
“啊——”
辛望清不由得低呼一声。
她的身上,突然被捆仙索缚住了。
不过一瞬,她便被轻巧一拉,转过了身去。
况琤正深深看着自己。
辛望清有些惊讶。
况琤微微笑道:“怎的面对师尊的勇气不见了?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辛望清想说自己不想听,孰料她对况琤熟悉,况琤也早已料到她要说什么。
况琤抬起手,捂住了辛望清的嘴,像之前那般。
况琤低声道:“我也会计较,望清。那日我以为是你下药给我,我分明有办法忍过那夜,但我仍然拉住了你,因为我想报复你,这样的我,是不是也很卑劣?”
辛望清听到况琤此刻如此诚实,她本该像从前那般,狠狠嘲笑况琤,嘲笑他修道多时,仍然会被心中杂念所控制,所驱动,就如她那日踏进况琤房间一般,她想要看到况琤的丑态。
但当况琤将心中所想,一片赤诚地告诉自己之时,辛望清却再也没有办法生气,也再也没有办法想要讥讽况琤。
原来,面对这般赤诚之人,辛望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会怔怔地看着况琤。
况琤笑了笑 ,似乎猜到了辛望清心中说想,他放开了捂住辛望清嘴巴的那只手,改为轻轻将她漏下来的那缕凌乱的发,别到了辛望清的耳后。
辛望清的脸忽的一红,她分明又回忆起了那个荒唐胡闹的夜晚。
况琤目光灼灼地看着辛望清,诚恳地说道:“望清,我之所以说这些,皆是因为你方才的那番话,再卑劣的人,听到你的话,也会忍不住的,我方才想,若是我将我龌龊的想法告诉你,那我们是不是就一样了?”
辛望清愣了愣,脸一红,随即便骂道:“谁同你一样了?”
她眼神一偏,看到了况琤脖颈上的疤痕,辛望清低声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怎的还未好?”
况琤捏了个诀,解开了辛望清身上的绳索,才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道:“想要多见见你,便一直都好不了了。”
辛望清本想再骂他处心积虑,但话要到嘴边,又尽数咽了回去。
她默默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想要为况琤上药。
况琤却忽的握住了辛望清的手腕,语气有些危险道:“这是谁给你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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