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像寒铁经烈火焚烧后,反而生出了更冷的光。
“我明白了,这次失败,是教训,也是提醒。”她的声音逐渐清晰有力,“它告诉我们,不能完全依赖‘先知’,更要注重当下的情报分析和临场应变。我们的知识是工具,而不是枷锁。”
毕竟历史从不是写死的剧本,而是一场由无数个选择、牺牲与意外共同导演的即兴戏剧。
它没有预设的轨迹,每一个试图看清它、改变它的人,都如同在浓雾里行走,以为自己找到了方向,却不知脚下的路,早已被自己的脚步重新定义。
那些所谓的“必然”,不过是后人回望时,为混乱的过往强行梳理出的逻辑线。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更仔细地搜集信息,更全面地分析局势。”云岫眼中燃起新的火焰,“真正的关键战役,一定还在后面。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谢策狠狠点头:“对!”
巨大的挫折没有击垮他们,反而像一座烧得通红的熔炉,将两人的信任、情感与意志扔进烈火里反复锤炼,最终变成无坚不摧的精钢。
他们不再仅仅为那个遥不可及的“归家”幻梦而战,更是为了彼此,为了证明纵然身在洪流,亦可凭借自身之力与并肩之人,冲破迷雾,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携手杀出一条生路。
他们在生死未卜的战场上,找到了比“回家”更沉重、也更为滚烫的意义——不做随波逐流的浮木,而是要成为敢于搏浪的弄潮儿。
因此,接下来的道路,无论通向何方,他们都将以伴侣与战友之名,携手同行,至死方休。
而这乱世烽烟,终将成为他们爱情与信仰的最好注脚。
所以没过多久,云岫就振作起来,重新伏案于地图与军报前。
烛火将熄未熄,在宣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着她专注的脸庞。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彻底撕破晨雾,如潮水般涌入营帐,将昨夜的泪痕、血迹与绝望冲刷得干干净净。
桌椅上的刀痕、地图上的剑影,在清冷的光线中无所遁形,却不再让人感到沉重。
云岫眼底的血丝未退,但瞳孔深处那簇曾几近熄灭的火苗,已重新燃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灼亮。她站在巨大的山川舆图前,身形依旧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根钉死在阵前的旗杆。
她用指尖划过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那些代表着关隘、河流与驻军的符号,在她眼中逐渐鲜活起来,化作战场上奔腾的人马与呼啸的风。
“……金人新破饶凤,气焰正盛,那下一步必是寻隙深入,直扑蜀地。”她的指尖落在图上蜿蜒的山脉间,那里用朱笔圈着饶凤关的位置,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敌军动向,“这次……我一定不能再有任何侥幸。此前之败……败在自己过于依赖‘已知’的战役节点,忽略了情报网的构建和战场细节的瞬息万变……”
就在云岫正自言自语地沉浸式复盘着战局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还在这儿琢磨呢?你不眯一会儿?”
云岫回过头来,目光与刚巡营回来的谢策一碰。
谢策身上一股寒气,甲胄上还带着山间的晨露与尘土,肩甲处新添了一道划痕,显然是夜间巡逻时遇到了小股敌探。
接收到云岫的视线,谢策立刻沉声道:“放心吧,我已经挑好人了,都是山地行走的好手,等会就全部散出去。前出五十里,这次我们不仅要摸清金军主力的动向,连他们埋锅造饭的痕迹、马蹄印的深浅都要记下来!我看他们还拿什么跟我们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让人在饶凤关附近设了暗哨,若金人有进一步动作,我们便能第一时间知晓——”
“云参议。”
是王哥。
云岫偏头看去,见王哥似乎是一夜未眠,眼下泛着青黑,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军报:“末将方才与谢参军复盘了饶凤关的细节,有几处疑点……始终想不通。”
“对,”谢策也眉头紧锁,伸手拧了拧眉心,“金人此次行军路线极为诡异,像是完全摸清了我们的布防漏洞。尤其是最后那波夜袭,他们真是精准地避开了三道暗哨,直扑中军帐——若非我们拼死抵抗,恐怕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
谢策用指尖在舆图上划过一条曲折的路线:“但是更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可以从大路进军,却偏偏绕了远路走这条艰险山道,像是算准了我们会在大路设防。”
王哥走到舆图前,指尖也在饶凤关附近的一处山谷停顿:“这里,原本是我们的粮草囤积地,位置极为隐蔽,只有少数几位将领知晓。可……金人偏偏就找到了这里,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更可疑的是,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我们的援军会从哪个方向来,提前设下了埋伏,导致援军全军覆没。”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云参议,我总觉得,营里……不干净。”
云岫心中一凛,抬眼看向王哥。
他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眼神却不怎么自然,显然是话里有话。
“王哥的意思是……”谢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王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道:“饶凤关失守前,末将曾安排了三名亲信探查金人动向,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经验丰富,行事谨慎,可他们……至今杳无音讯。”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忠”字,边缘有明显的磨损:“这是其中一人的信物,昨天在乱葬岗找到的,上面还沾着血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